穿過這個帶花園的院子，纔是別墅的正門。門開着，凌天睿領着我進門，在玄關處換鞋。換鞋的時候，我就忍不住往裏面看了一眼。第一個感覺就是大。
“大少爺回來了？”剛換完鞋子，就跑過來了一個小女孩，年紀大約是十七八歲，長得十分水靈，一笑起來露出兩個小虎牙。套着一身粉紅色的大圍裙，遮住了她裏面的衣服。
凌天睿只朝她點了點頭，便跟我一起進去了。
我提着他臨時塞給我的幾袋禮品，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進來之後，我也不好到處看，怕顯出‘劉姥姥進大觀園’的窘迫。
這別墅一共有三層，樓上我還來不及觀察，但一樓的大廳真的是非常大。我一走進來，感覺自己像是走了城堡。
市儈地想，這樣大的一座別墅，得花多錢啊？
屋子的正中間設了一組碩大的沙發，黑白底色的，上面鋪着黑白色的墊子，一溜坐了約摸三四個人。我和凌天睿走過去，還沒有走到跟前，坐在邊上的女孩子就站了起來。
這孩子年紀還很小，我瞧着十歲左右，穿着黑白條紋的居家短袖套裝，短髮學生頭，粉嫩漂亮的臉。她和凌天睿在長相上不太相像，但神態上卻有些相似。
“大哥，你回來了？”看到凌天睿她顯得很高興，站起來就一溜小跑到跟前，攬住了手臂。
凌天睿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但還是應了一聲‘嗯’，隨口問了一句：“上午在學校還聽話嗎？”
“聽話，司機中午要接我回家喫飯，我還在猜爲什麼……”小姑娘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翻，張口就叫：“姐姐……”
她打量人的那個眼神，冷漠中帶着疏離，和凌天睿簡直是如出一轍。我連忙打招呼：“你好。”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那組沙發旁邊，先是接受了一輪凌家所有人的‘注目禮’，看着他們臉上的笑意下隱隱透出的不同的表情，我也跟着笑了笑。
“你就是天睿提到的小茹吧？”正在想下一句要說點什麼，坐在左手邊的女人站了起來。
這是個中年女人，捲髮，散在肩頭；看模樣四十上下，臉上的皮膚很好，化着淡妝，穿一件酒紅色的家居連衣長裙。大眼睛雙眼皮，眼中散發着溫和柔軟的光。
凌天睿在我耳邊提示：“這是我‘後媽’。”
我一驚，立刻緊張起來：“阿，阿姨……您好，我是林錦茹，初次見面，這是送給您和叔叔的……”
凌天睿買的東西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區分不了，就乾脆一起送了好了。
‘後媽’並沒有伸手來接，反倒是被一旁的小保姆笑眯眯地接了。
“來就來，還買什麼東西呢？”‘後媽’笑得很高興，倒是半點臉色都沒有。
“老爺，太太，飯菜都準備好了，開飯嗎？”保姆把禮品拿下去以後，又過來一位五十歲的大媽，表情恭順地問。
“開放吧……”
一道低沉的聲音自‘後媽’身後傳來，接着，便站起來一個大胖子，穿着一件大大的黑T恤，腳下是亞麻色的大號休閒五分褲，因爲胖，顯得整個人非常巨大，一站起來，就像是一座小山壓了過來。
剛纔被他們家人打量的時候，我有些緊張，所以也沒有來得及一一地觀察，只覺得眼前都是人，壓根沒有注意到臉是什麼模樣。凌天睿給我講過他家裏的事，我潛意識裏覺得娶了兩個老婆的男人，外表定然是不凡。就算是不年輕了，肯定也是個瀟灑倜儻的老帥哥。所以現在忽然站起來一個胖子，我實在不能確定這就是‘凌爸爸’？
我朝凌天睿看過去，他來不及解釋，叫了一聲：“爸……”
“叔叔，您好……”我連忙跟着喊人。
‘凌爸爸’只是看了我一眼，連答應都沒有，連點頭示意都沒有，只是眼神從下滑的眼鏡中透出來，瞪了凌天睿一眼。
我完完全全地被無視了，很是尷尬，不自覺地紅了臉。在心裏想着有什麼方法救場，又聽見另外一聲‘凌叔叔……’。
喫驚地看着站起來追上凌爸爸的女孩子，我在心裏大吃了一驚。這不是上午在咖啡館要坐在我對面，並且還說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話的女孩子嗎？
她怎麼會出現在凌家？
知道，應該讓他弄一組照片，把家裏人員都讓我認一認臉，不然，也不會出現這樣兩眼一抹黑的狀態。
凌天睿明顯也喫驚，但這喫驚只持續了半秒鐘，就改成了‘黑臉’，甚至還有些憤怒。
“娟兒，來，過來喫飯。”凌爸爸看到這個女孩子，一改臉上陰沉不滿的表情，笑得如同三月裏的微風，胖胖的手伸過去，拉了女孩子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中間。
‘後媽’微笑着看了我一眼，輕聲說：“喫飯吧。”就自己向餐桌走了過去。
“喫飯嘍……”凌天睿的妹妹跳了起來，開心地追了上去。
凌家並沒有人爲難我，但也沒有人重視我，打量過後，就連正眼也沒有瞧上一眼了，這種感覺……很是有些令我難堪。
凌天睿說：“我跟你提過，還有兩個弟弟，不過他們公事繁忙，一個在上海，一個在武漢，趕不回來。不過你放心吧，舉辦婚禮的那天，你就會見到了。”
我‘呵呵’應了一聲。心想這真是比第一次找工作面試還要難上幾個檔次啊。
和展承宇結婚見家長的時候，我是城裏姑娘去‘下嫁’，自然是當寶貝哄着的。我第一次去展承宇家裏‘見家長’，他那五個姐姐都回來了，笑眯眯地看着我，就像我是一個國寶。
但到了這裏，我完全成了空氣。
果然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啊……在他們眼裏，一個女人有沒有錢，有沒有後臺，就決定你有沒有被重視的資本。
我吸了一口氣，催眠自己這不過是做戲，又不是真的要跟凌天睿或者他的家人過一輩子，不用太在意態度。
凌家的餐桌非常大，每個人的座位都相隔很遠，而且是分餐制，也就是每個人的面前都會有一份飯菜。
我心想，這麼做，難道是因爲桌子實在太大不方便夾菜？
凌爸爸坐主位，一個人佔了餐桌一方，他右手邊坐着‘後媽’，再往下是凌天睿的妹妹；左手邊坐着紅裙女孩子‘娟兒’。
凌天睿走過來，就只有坐在‘娟兒’旁邊，而我則坐在凌天睿的旁邊。雖然說是‘旁邊’，但每個人之間的距離大約有一米左右。
我都不明白，一家人還坐這麼遠的距離喫飯，難道不覺得疏離嗎？
看着自己眼前的四菜一湯，葷素搭配，菜色漂亮，還擺了一杯牛奶。凌爸爸沒有動筷，大家都沒有動。
我坐着當然也沒敢動，總覺得這喫飯的氣氛也太嚴肅了一點，甚至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娟兒，喫飯吧。”凌爸爸首先對‘娟兒’笑了笑，接着拿起筷子喫飯。他一動筷子，大家這纔開始喫飯。
就連凌天睿那十歲的小妹妹，也沒有發出任何動靜。餐桌上安安靜靜的，間或有小聲的咀嚼聲。
我從小到大是懶散慣了的，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家宴’，只覺得很緊張，生怕自己鬧出什麼笑話來。
我以爲這飯就要安安靜靜地一直到喫完了，沒想到吃了一半，還是聽到‘後媽’問我：“小茹啊，你跟我們天睿……交往多久了？”
交往多久了？
這個凌天睿事先沒有給我通好氣，我也不知道是說多少合適。凌天睿搶着回答：“交往倒是沒有多久，但我們是大學同學，認識有很長時間了。在學校的時候，關係就挺好，只是後來我出國，也就斷了聯絡。”
‘後媽’點點頭，臉上始終帶着一抹微笑，又問：“爸爸媽媽都是幹什麼的？”
我照實說了。
“家裏還有其他人嗎？”
見家長這都是正常提問，我都一一答了，表現得很是乖巧。
“你離婚的時間不長吧？是離婚以後馬上跟我們天睿交往的，還是沒有離婚前，你們就走到一起了？”
我怔了怔，這個問題問得不懷好意，無論我怎麼回答都不完美。看來‘後媽’早就提前調查過我，知道我是個離異女人。
我正糾結該怎麼回答，又聽她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跟前夫是因爲什麼原因離婚呢？”
“呃……”
話還沒有說出口，第三個問題緊接着來了：“前段時間，公司門口有人找你鬧/事，那是你的前婆婆嗎？她嘴裏所指的‘跟領導有染’這個‘領導’指的是我們天睿嗎？”
這接二連三的幾個問題問得我差點沒透過氣來，正在窘迫中，聽到凌天睿淡淡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