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記不清自己是不是叫過餐，輕聲吩咐道：“放在桌上吧。”
標準間的房間就只有一個房，門就開在臥室。逆着光，我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不像是服務生。
“那個……”服務生戰戰兢兢地從那個人伸後探處一張臉來，“就是這一間了……”
我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猛地睜開了眼睛，正要從牀上坐起來，感覺後腦猛地一暈，眼前一陣發黑。看來是這幾天睡得太狠，又發燒剛好，所以身體有些虛了。
“你別起，”一雙稍顯冰涼的手按在了我的肩上，又將我按回了牀上，語氣擔心：“你這是又生病了嗎？”
我眯着眼睛，逆着光仔細地辨認了他的臉，喫驚道：“梁允？你怎麼會到這裏來？”
“你請一週假，就準備在這兒睡一個禮拜？”梁允嘆了一口氣，插腰站着。
服務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問：“那，梁先生我先出去了。”
梁允朝他點點頭。
門關上以後，梁允的臉看得更清晰。有了上一次在酒店‘被抓姦’的經歷，我對他在這兒很是反感，微微地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我不過是想安靜地休息幾天，你找我做什麼？”
“何止是我找你？全世界都在找你。”也許同樣覺得尷尬，梁允咳了一聲，轉身又把門打開，接着又把燈也開了。
我緩緩地起身坐起來，用手揉了揉眼睛。
“你披件衣服吧，我給你開個窗……通下風，你這裏空氣悶悶的。”
這幾天，我把自己包裹得像個蠶繭，封閉在這小小的地方，不見天日。
梁允開了窗，我順手拿了棉襖披在身上。
“你喫過飯了沒有？”
我沒理他。
“上一次喫飯是什麼時候，記得嗎？”
我垂下眼眸，沒說話。
梁允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對，我必須要跟你道歉……”
我的頭垂得更低，在心裏冷笑了一聲，“沒關係。”
“沒關係？”梁允挑了挑眉，意外地：“你原諒我了？”
我微微擡起眼瞟了他一眼，沉聲說：“無所謂原諒不原諒……反正這樣的事情，我已經習慣了。梁允，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待着。”
“你都已經一個人待了三天了，再待下去要發黴了。”梁允上前一步，能夠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我的頭頂。
我知道躲在這裏，總會被找到，但沒有想到這麼快，也沒想到第一個找到我的人，竟然是梁允。
“發不發黴也是我自己的事，你走吧。”我平靜地說。
梁允頓了半晌沒說話，頭頂上的那道視線越來越強烈，像是帶着一團火。
“我知道，你想看到的人不是我。你躲在這裏，無非是想凌天睿來找到你……對不對？”梁允索性拖了一把椅子，在我的對面坐下來，接着說，“不過，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凌天睿現在在正在佘家。”
佘家？
佘敏娟家裏？
我的心裏緊了緊，吸了一口氣，沒有迴應。
“娟兒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凌天睿把她送回家以後，佘家人一直留着他。”
梁允說完，就等着看我的反應。而我只是保持着相同的姿勢，一句話都沒有。
“小茹？”
我擡起眼，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而略帶顫抖地想起來：“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你……”梁允覺得不可思議，“你就只是‘知道了’而已？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我說，凌天睿現在在佘家，他不可能出來找你的。”
“那又怎麼樣？你希望我怎麼做？”我瞪大眼睛，儘量把那種雙眼發酸的感覺壓回去，眼睛睜大，淚水也沒有那麼容易溢出來，我反問梁允：“你是希望我去找他嗎？要找你自己找……”
自從知道梁允對我的‘友誼’不過都是裝出來的以後，我看待他目光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就比如這次，他能找到我這裏來，並不是因爲擔心我，而是凌天睿去了佘家，他心裏不是滋味又不願意自己出面，所以想拿我當槍使一回。
“小茹……”
“你不用說了，你走吧。”我覺得很疲憊，身心俱疲。聽到這個消息，我唯一的感覺就是累……累得喘不過氣來，只想一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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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於是我微微地閉上了眼睛。
“小茹，我過來，沒有別的意思。”沉默良久以後，梁允終於意識到了我的對他的敵意和反感，長嘆了一口氣，“我知道，要你那麼快原諒我暫時不可能……但我也希望你……”
是我太天真了。”
“小茹，你別這麼說，我的歉意很誠懇，希望你考慮一下。還有……”他舔了舔嘴脣，後半句話緩了半天說出口：“還有，天睿去了佘家，暫時都出不來，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揚了揚嘴角，沒有說話。
我要怎麼準備？
“他一直聯繫不上你，派人到處在找你……”
“是嗎？”我搖搖頭，心裏有數得很。如果真的派人到處在找我，那爲什麼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他的人？而是梁允？
我是用身份證登記的入住信息。
如果他的手下不是草包，早就應該找到了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天睿他知道你在這兒，他是真的找過你，而且找到了。只不過……他沒有親自過來而已。佘家雖然不是什麼龍潭虎穴，但也不是能夠輕易得罪的。天睿拋棄的娟兒跟你結了婚，佘家人已經對他很不滿了。這一次，娟兒以死相逼……小茹，我是說的這方面，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梁允這麼挑明瞭說，再不明白，我就真是傻了。
“你是說，他會妥協嗎，跟我離婚，再跟佘敏娟結婚？”我擡起手，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地疼，“梁允，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爲什麼要來住酒店的？”
梁允皺起眉頭，聽我繼續說：“因爲，他已經答應了佘敏娟，要跟我分手。”
梁允的臉色變了變，嘴脣動了動，一臉的不可置信。
“佘敏娟受了點凍，在醫院觀察，他午夜12點，冒着漫天的飛雪和呼嘯的狂風，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裏去醫院陪她……”這樣的事情讓我再說一遍，就等於是在結痂的傷口上又劃了一刀，“他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我還要死皮賴臉的纏着他嗎？我做不來這樣的事……”
“小茹……天睿答應她，應該是逼的吧？”梁允問。
我一臉諷刺：“那又怎麼樣？你以爲佘敏娟真的會跳樓嗎？”
梁允回答我的話，和凌天睿那天晚上說的一模一樣：“不管是不是真的，咱們不能拿她的命去賭，對吧？”
“誰拿她的命去賭了？是她自己拿自己的命去賭……而且，她賭贏了……”說到這件事，我又是傷心難過又是憤怒難耐，原本以爲在這個平靜了三天，這些事情我都可以理智的對待了，但我可能是高估自己了。
梁允追問：“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繼續在這裏躺着，什麼都不做？”
“我能做什麼？”我一臉的不能理解，“你說得好像只要我出面，凌天睿就能回來一樣。他要真是那樣，他那天晚上就根本不會走。”
“現在的問題是，他到了佘氏以後，他就回不來了……”
“佘家是鴻門宴嗎？什麼叫去了就回不來了？她們家是混黑s會的？”我提高音量，語氣憤慨，“誰綁着他不讓他回了？像電視劇裏那樣，反鎖在別墅裏？當初進佘家，是他自願去的吧？總不可能是佘敏娟綁他去的吧？現在你跟我說，他回不來了？梁允，你當我傻子是不是？他要是不想去，誰強迫得了他？”
梁允說：“他只是送娟兒回去，但回去了以後……”
“你不用替他找藉口了，”我擺擺手，“佘家那麼多人，怎麼輪得到凌天睿送她回去？”
“你……”梁允被我說得你一時語塞。
我再次趕他走：“你走吧……我不會去找佘家找人的。”
梁允還要再說，我直接吼了一句：“滾啊——”
歇斯底里的態度，把梁允嚇了一跳，他喫驚地盯了我一會兒後，語氣軟下來：“小茹……”
我不等他再說，直接指了門口：“我身體不太舒服，想睡覺了，請你出去！我請了一週的假，三天以後我會調整狀態去上班，你放心！”
“可是……”
“請你出去。”
梁允頓了頓，終於還是妥協下來：“那好吧，小茹，你好好休息。”轉身慢慢地走出去，關上門。
我聽着他的腳步聲，消失在了門外，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