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烽火洗劍錄 >第十五章 闖樓
    風雨樓外,風雨飄搖。天色已經濛濛發亮,樓外懸掛的燈籠火焰極微。

    四名壯漢守衛在風雨樓門口,這四人不過是裝飾門面的看門狗,真正恐怖厲害的守衛,還是裏層的衆多暗哨殺手。

    細雨飄搖中,年華慢慢走了過去,客氣地對守衛道:“我想拜見兩位樓主,麻煩諸位通傳一下。”

    守衛睨視着衣衫襤褸的年華,冷冷地道:“兩位樓主現在不在。就算在,恐怕也不會見你。”

    說着,守衛伸出大手想趕人,然而他的手伸出後,卻怎麼也收不回了。——年華伸出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咯吱——”腕骨斷裂的聲音驟然響起,伸出手的大漢痛苦地哀嚎。另外三名守衛見狀,大喫一驚,立刻亮出隨身兵器,向年華攻來。

    聖鼉劍已經被大理寺的人搜去,年華只得赤手空拳地迎戰。將門中的七年辛苦,封父的刁難折磨終究沒有白費,即便空手應對這四名壯如鐵塔的守衛,對於她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等打敗守衛闖入風雨樓時,年華手中已經多出一柄從守衛手中奪得的銀槍。受師兄青陽的影響,十八般兵器中除了劍,她最愛使的便是槍。

    第一重暗哨聞風出動,寂靜的清晨庭院殺氣陡起。

    年華持槍立在寒風料峭的庭院中,望着向自己逼來的十四名黑衣殺手。她明白,若想見到蘇氏兄妹,只有先闖過這一關。

    年華冷靜地與殺手們對峙,緩緩將銀槍調到趁手的位置,影子般的殺手們雖然靜立不動,渾身卻散發着懾人的壓迫感。

    寒冷的晨風穿過庭院,吹落了枯井旁的一樹臘梅。血紅的梅花緩緩飄落,當第一瓣梅花落地的瞬間,訓練有素的殺手們齊齊攻向年華。

    年華將手中長槍一挑,與逼來的殺手激戰一處,“勾”“抹”“挑”“刺”“卷”乃爲槍法五要訣,以少敵多,尤其得在卷字訣上下功夫。此時,年華手中的銀槍,便似一條氣勢如虹的銀龍,清光灼灼地卷向黑衣殺手。

    銀龍在黑衣人中乍現乍沒,妖紅的鮮血飛蓬般四散飛濺,與漫天紛飛的紅梅花瓣相映。轉眼之間,能站着的殺手已經只剩五個。年華身上也受了不輕的傷,她甚至能感到某根肋骨正在斷裂。

    剩下的五名黑衣人面面相覷,互相使了一個眼色之後,齊齊向圍牆上掠去,轉眼沒入了圍牆另一端。

    反正還會往裏闖,年華也不去追他們。再往裏闖下去,離風雨樓的核心便近了,離蘇氏兄妹也更近了。年華隨手撕開一方衣襟,粗略地包紮住肩上的傷,將門中七年來的苛刻訓練,早已讓她對傷痛習以爲常。在天極門時,她就沒有一日不帶傷,這常常讓寧湛心疼不已。

    強忍着肩頭與肋骨處的劇痛,年華扔掉槍頭已被磨損的銀槍,拾起一柄看着還算鋒利的朴刀。對受傷的她來說,長槍終歸還是太費膂力了,不如朴刀來得酣暢爽利。

    年華緩慢卻堅定地向前走去,準備迎戰更多的黑衣殺手。剛一跨進更深的院落,她不禁咧嘴笑了,這裏除了二十四名殺手外,竟還有一位極眼熟的人。

    “斷腸公子今天也要請我喝酒麼?”年華冷冷笑道,望着手握寶劍的斷暢,即便是再遲鈍愚笨的人,也能想通那日客棧裏的詭計,更何況年華並不愚鈍。

    斷暢的臉色變了變:敢隻身闖入風雨樓,並且能活着站在他面前的人,即便在江湖上也並不多。看來,兩位樓主這次是惹上煞星了!

    斷暢勉強笑了笑:“今日小生手邊無酒,恐怕不能請姑娘了。”

    年華又笑了:“既然你不願請我,那就讓我請你吧!不知斷腸公子是要喝敬酒,還是要喝罰酒?”

    “何爲敬酒,何爲罰酒?”斷暢出言詢問的同時,右手已無聲地搭上劍柄。

    年華抵住刀柄的手指,由於太過用力而變得煞白:“敬酒呢,就是你乖乖地帶我去見蘇氏兄妹。罰酒呢,就是我讓你喫足苦頭之後,你再帶我去見蘇氏兄妹。”。

    “姑娘的口氣可真不小,在讓小生喫苦頭之前,你還是先喫喫他們的苦頭吧!”斷暢冷笑着使了一個眼色,二十四名黑衣殺手蜂擁而上。

    朴刀果然比銀槍來得輕巧,正好適合肩膀受傷的年華。轉眼間,她與衆殺手激戰在一處。在與殺手們激烈廝殺之際,年華想起的是封父帶她闖銅人陣的情形:那些潮水般涌來的銅人極其悍勇,他們唯一的弱點在雙腿之上。——那是銅人機括的所在。一旦牽動全身的機括被破

    壞,銅人就只是一堆無用的廢銅。

    無數次闖銅人陣的經歷,讓年華不僅在心態上適應了以少敵多,更熟練了如何在受傷最少的同時,攻破銅人的弱點。這些殺手與悍勇狠厲的銅人相較,只不過多了一分真人的靈活矯捷,雖然雙腿不是他們致命的弱點,但少了雙腿也就沒了殺傷力。

    斷暢的笑容逐漸僵在了臉上,他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情形:衆多風雨樓的頂級殺手,就這麼一個一個地倒了下去。這名少女簡直……簡直就是個怪物!斷暢的心中驚駭萬分,手中青鋒蕩起一層劍氣,硬着頭皮向年華衝去。

    年華正殺得酣暢淋漓,耳畔突然有風聲響起,她將纖腰輕輕一擰,左腿掃倒一名殺手的同時,右手的朴刀已架住了凌空襲來的長劍。

    斷暢眼見長劍被年華架住,左手衣袖中暴起幾點幽光。

    那日在客棧中時,年華已經見識過斷暢的袖底乾坤,此時怎會讓他再次得逞?她急忙翻轉手腕,朴刀斜斜向上削去。

    斷暢縮頭閃避。

    斷暢縮頭閃避朴刀的瞬間,年華也移步錯開了他的左手。一名正欲從背後偷襲年華的殺手,正中斷暢袖底飛出的淬毒飛刀。

    斷暢疾步後退的同時,左袖中又有幽光隱現,但年華比他出手更快,朴刀脫手飛射而去,將他的左肩刺了個對穿。

    奪過一名黑衣殺手的鐵劍,年華閃電般襲向斷暢。斷暢肩上還插着朴刀,他強忍着劇痛和驚恐,與年華近身相搏起來。

    “還是劍用着趁手呢!”年華笑了笑,手中鐵劍雖不及聖鼉,但她卻是越用越順手。

    鑌鐵長劍清光流轉,氣勢恢宏地逼向斷暢。望着渾身浴血如同修羅臨世的年華,斷暢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恐懼和戰慄,視劍如生命的他,竟握不住手裏的劍,長劍騰空倒飛而出的瞬間,風雨樓最頂尖的殺手頹然倒地。

    斷暢落敗之後,殘存的殺手們皆不敢妄動,全都驚恐萬端地站在原地。

    “早知如此,又何必喫罰酒?”年華用劍尖指着斷暢,冷冷道:“帶我去見蘇氏兄妹。”

    斷暢盯着森寒的劍尖:“兩位樓主此刻不在玉京中……”

    “哼,又想騙我?”年華將長劍微微一挑,刀鋒與劍鋒相擊,斷暢肩頭的朴刀倏然飛出。

    “啊!”滾熱的鮮血四散迸濺,斷暢疼得幾乎咬碎鋼牙:“樓主真……真的不在……”

    看斷暢的神情不似作僞,年華追問道:“他們去了哪兒?”

    “京郊,星邙山。”

    “他們去星邙山做什麼?”

    斷暢神色一變,倏然閉嘴。

    年華手腕一轉,劍尖遊移至斷暢的脖頸,劍鋒之下,皮膚中的血脈正在搏動。鐵劍沒有割斷斷暢的喉嚨,但卻撬開了他緊閉的嘴:“聖……聖浮教主於昨日抵達玉京,兩位樓主前去星邙山聖星宮拜見他。”

    年華緩緩收回長劍,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星邙山怎麼走?”

    斷暢剛剛鬆了一口氣,心又懸了起來。

    當風雨樓被熊熊烈焰吞噬之際,玉京暗流中的江湖勢力陷入了恐慌。

    那日年華吃麪的客棧中,已經是沸反盈天,一衆江湖人紛紛猜測,打聽,傳播風雨樓被人踢場的消息。正興趣盎然地聽衆人談話的店小二,絲毫沒注意到剛剛要了一間房的女客,就是那日斷腸公子讓自己送酒的少女。

    年華坐在客棧的牀、上,小心翼翼地處理着身上的傷口。剛纔一把火燒了風雨樓,倒不全是因爲憤怒,更主要還是異邪道勢力齊聚玉京這件事,讓她很在意和擔心。

    如果江湖勢力真要染指廟堂,寧湛如今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燒掉風雨樓,既算是摧毀異邪道的一個據點,也算是遠遠地給寧湛和百里策一個示警。聖浮教主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既有如此大的野心,想必也不是善類。這次去星邙山要不要先探探他的虛實?……唉,算了,但還是先從蘇氏兄妹手中奪回熒煌劍重要,否則將來遇見雲風白,可真沒辦法跟他交代。

    塗上的金瘡藥發作之後,傷口處既麻癢又疼痛,年華的眼皮漸漸有些沉重,她打了一個呵欠,還是先睡上一覺吧,養足精神後就去星邙山。

    年華閉上眼睛,沉入夢鄉的瞬間,似乎又看到了微笑的寧湛。於是,睡夢中的她,嘴角也浮起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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