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烽火洗劍錄 >第一百九十九章 棋子
    華月殿。

    年華躺在牀、上,奄奄一息。她身上大傷、小傷一共二十八處,流了很多血。普通人受了這樣重的傷,恐怕早已經性命不保。大夫一邊替年華包紮,一邊暗自驚心,這女人莫不是怪物?!大夫離去後,年華全身被白色紗布一層一層包紮起來,像是一個雪白的糉子。

    “真熱!”年華抱怨。

    緋姬坐在牀邊,替年華扇風,“您太亂來了。那些可是食人的鱷魚啊!”

    年華萬一在囚星殿出不來了,她如何向雲風白交代?

    “不必擔心,我沒事。不管怎樣,總算得到龍斷雪的血了。”年華道。

    緋姬點頭,眼淚落下,“主上有救了。”

    “事不宜遲。你立刻帶龍斷雪的血回玉京。”

    緋姬沉吟了一下,點頭,“好。您在赤城也要小心,龍斷雪恐怕還會找機會害您。”

    年華笑了,“他忌憚端木尋,不敢對我怎麼樣。”

    年華明白,經過囚星殿之戰,她和龍斷雪的仇怨又加深了一層。龍斷雪恨不能殺死她,只是礙於端木尋,不敢動手。端木尋對年華的庇護,也僅限於年華投效她的前提下,一旦年華拒絕效忠,端木尋會比龍斷雪更迫切地想殺她。年華呆在赤城,如受傷的野獸陷於獵人的弩箭下,進退維谷,寸步難行。

    緋姬道:“等主上醒來之後,我會回赤城來保護您,主上也一定會……”

    “不,”年華虛弱地笑了,“緋姬姑娘,你答應我,風白醒了之後,你和他回北宇幽都去,不要讓他來赤城。你也不要來。”

    年華不想再讓雲風白陷入危險了,她不能承受再一次失去他。從景城雲風白墜崖失蹤,到玉京重逢之後,雲風白昏迷不醒的這些日子,她每一天都像是在地獄業火中煎熬,痛苦、悲傷、無奈、內疚、絕望。她不想再一次品嚐這種痛苦了。

    “我愛他,希望他平安地活着。”年華道。只要知道雲風白在某處平安地活着,赤城之戰再艱難、危險,她也一定會努力地活下去。“或許有一日,我會去北宇幽都找你們。”

    又或許,她會葬身赤城,永遠也去不了北宇幽都了。

    “嗯。”緋姬點頭。她想,只要主上醒來,沒有人可以阻止他來赤城。天南海北,年華在哪裏,主上就會去哪裏,即使跋涉千山萬水,越過烽火狼煙,他總是會抵達她的身邊。因爲,他們的生命被一條名爲“愛”的紅線緊緊地牽繫在一起,無論前世、今生,來世,還是人間、碧落、黃泉,他們都會永遠在一起。

    年華吩咐幾名侍衛回戚城,告訴戚城的將士她受了傷,會延長在赤城停留的時日。緋姬混入侍衛中回赤城,並沒有引起端木尋、龍斷雪的懷疑。緋姬回到戚城後,立刻乘快馬趕往玉京。

    年華呆在赤城養傷。因爲傷勢太重,饒是她體力強健,恢復力驚人,也躺了好幾天,才能下牀走動。端木尋期盼年華的答覆,年華只能一再拖延,如果端木尋知道她的答覆,她就無法活着離開赤城了。而且,如果龍斷雪查知雲風白已經醒來,她也無法活着離開赤城了。

    年華心中焦急,她必須儘快地、悄悄地離開赤城,但她的身體卻不允許她這麼做。

    年華躺在牀、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不知道,緋姬抵達了玉京沒有?雲風白現在怎麼樣了?他醒過來了嗎?

    陽光溫暖,花香浮動,年華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在夢裏,年華行走在一片黑色的焦土上,漫天劫灰,滿地瘡痍。她覺得這個世界莫名地熟悉,彷彿曾經的什麼時候,和誰一起來過。

    焦黑色的大地裂開了一道深淵,年華走到深淵邊緣,往下望去。一架巨大的龍骨蜿蜒於深淵之下,讓人毛骨悚然。

    年華大喫一驚。就在這時,她腳下的山石突然塌陷,她墜下了深淵。

    救命!年華從心底感到恐懼。突然,就在她墜下深淵的瞬間,一隻手拉住了她的手。漫天劫灰中,她看不清拉住她的手的人。就在這一剎那,她醒了過來,一身冷汗。

    年華睜開眼睛,端木尋的臉映入眼簾。端木尋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正坐在年華的牀邊,握着她的手。年華怔怔地望着端木尋,在夢中,抓住她的手的人是端木尋麼?

    端木尋替年華擦去額上的汗,“你做噩夢了麼?”

    年華道,“我又夢見那條龍了。”

    端木尋笑了,“它已經死了,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年華閉上了眼睛。

    端木尋望着年華,“你還沒有想好答覆嗎?再晚幾日,那個叫雲風白的男人也許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年華驀地睜開眼,“如果我投效皓國,你能承諾我什麼?”

    端木尋道:“我承諾你,讓你永遠不會再有噩夢。”

    “如果,我不答應投效皓國呢?”

    “我會殺了你。”

    “如果,我投效皓國只是權宜之計,之後又反悔了呢?”

    端木尋笑了,“你沒有反悔的可能,因爲我會斷絕你回玉京的一切道路,一旦你選擇了皓國,那麼除了我身邊,天下再也沒有你的容身之處。”

    年華的額上浸出了冷汗。她知道端木尋說得到,就做得到,絕不是在恫嚇她。從一開始,她就沒有給她選擇的餘地。從她踏進赤城,她就沒有打算讓她回去。

    年華沉默,端木尋望着她笑而不語。

    “笛,年大將軍看起來很苦惱,你來拂一曲琴音,爲她解憂。”端木尋吩咐道。<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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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尋帶來的隨從中走出一名華衣男子,他身形挺拔,容顏俊美。他垂首道:“遵命。”

    侍女準備好琴案,笛從背上取下古琴,放置在琴案上。笛端坐在琴案前,調絃、撫琴。琴聲錚錚,曲調古雅,給人以鳥鳴山幽、空谷馨蘭之感。

    年華聽着琴曲,心情平靜了許多。年華髮現,這個叫笛的琴師就是不久前奉命去侍候她的男子。當時,年華以爲他是以色事人的男寵,對他沒有好感,現在聽了他的琴曲,不禁有些驚歎和讚賞,如此清越、澄澈、美妙的琴音,真是悅耳而怡心。

    “笛是離宮中琴藝最好的伶人,我喜歡聽他的琴。你覺得他的琴音如何?”端木尋問年華。

    “很好聽。聽着聽着,似乎能忘了身上的傷痛。”年華讚道。

    “你喜歡的話,我把笛送給你。”端木尋笑道。她意圖以施加恩惠,來讓年華感激她,接納她。

    “好。”年華沒有拒絕。傷痛難耐,心中焦焚時,有這樣的琴音解憂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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