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街上,我花了兩個銅板買的。”鐵公雞嘿嘿一笑說道。
冷雲峯心中一動,鐵公雞向來是一毛不拔,一個銅板掰成兩半兒,他今天怎麼給自己花錢買紅薯了呢?
“你小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有啥子事。”冷雲峯搔了搔頭,嘿嘿一笑。
“冷排長,老子可不是那樣的人,不過,還真有點兒事兒求你。”鐵公雞嘿嘿一笑。
“說吧,啥子事。”
“老子想請陳中寫封信,可是你也知道,老子和陳中的關係並不大好,所以,想請你幫幫忙。”鐵公雞說道。
“嗯,你等着。”冷雲峯站起身來,拿了紅薯來到了陳中面前。
陳中正在與李大個兒下象棋,這棋,是陳中從家中帶出來的唯一物件,陳中沒事兒的時候,好與衆人下下棋。
“排長,還是你來下吧,老子是下不過他。”李大個兒說道。
“嘿嘿,陳中這棋,怕是咱師裏,也沒有幾個能下得過他,陳中,給。”冷雲峯將紅薯遞給了陳中。
陳中一喜,口中說道:“排長,還是你對我好。”陳中兩口就吞下了大半個紅薯。
“這紅薯是鐵公雞給你的。”冷雲峯見陳中吃了紅薯,嘿嘿一笑說道。
“咳咳……”陳中一聽紅薯是鐵公雞給的,直接噎了過去,嘴裏咳個不停,取過水壺喝了兩口水才喘過了這口氣來。
“鐵公雞啥時候這麼好心,給老子送紅薯?”陳中說道。
“他想請你寫封家信,你就幫他一下子吧。”冷雲峯說道。
陳中想了想,口中說道:“本來不愛搭理他,不過既然排長開了口,那我就幫他一次。”
陳中從包裹裏取了紙和筆,去找鐵公雞,鐵公雞連忙又是遞煙,又是送水,把陳中伺候的舒舒服服的,陳中這纔給他寫信,至於鐵公雞信的內容,一直是個迷,冷雲峯只記得,當寫完這封信的時候,陳中的眼圈兒有些泛紅。
嗚嗚……
呼哧!呼哧!
蒸汽機車頭帶着巨大的噪音呼嘯而來,地面都顫動了起來。
“老天,那是啥子?妖怪!妖怪啊!”水娃子大叫着。
“瓜娃子,那是火車!”見多識廣的鐵公雞不屑的撇着嘴說道。
“乖乖,火車好大啊,這麼大的傢伙,咋子跑的這麼快!”水娃子依舊有些心驚的說道。
“這個……”鐵公雞抓了抓腦袋,他也不知道這麼大的鐵傢伙,怎麼就能跑得這麼快呢?
“這個陳中應該知道。”鐵公雞一下子想到陳中有學問,應該知道。
“這個,一時和你們說不太清楚。”陳中搖了搖頭。
“哼,不說就不說,神氣只啥子?”水娃子暗自嘟囔了一句。水娃子從小生活在大山裏,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到火車,所以,未免好奇心就強了點兒。
火車呼嘯而來,這列火車很長,足足有三十多節車皮,片刻後,在遠處的站臺前停了下來,射出長長一道白汽,隨後,一車車的糧食被裝上了火車。
在糧食被裝車後,戰士們開始集合,然後,以連爲單位裝車,鐵皮車箱內,人就如同沙丁魚
罐頭一樣擠的滿滿的,警衛營的四百來人兒連同裝備,足足裝了兩節車皮,車廂底下輔着稻草,爲了空氣流通,車皮門沒有全關嚴,留出了那麼一道縫,然而,車裏的空氣依舊是渾濁不堪。
火車晃晃蕩蕩的上路了,一路上,沒有人說話,絕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坐火車,火車不分晝夜的前行着,然而,卻也時不時的停下來。
中午的時候,冷雲峯正與徐守明聊着天兒,火車卻突然停了下來,隨後聽到外面一陣亂哄哄的聲音,隨後,車門被打開了,一個人在門口說道:“前面的鐵路被碎石堵住了,都下車去清理路障!”
車上的人倒是很高興,可以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於是紛紛從車上下來去前面清理路障,再上車的時候,沒過多久,車又停了下來,原來是火車缺水了。
就這樣走走停停,足足用了幾天的功夫,川軍一八九師,歷盡千辛萬苦,終於來到了太原城。
太原城火車站,車列終於到了目的地,包括冷雲峯在內,所有人都在想,這下可好了,到了太原,就有槍械和物資的補充,最重要的是,現在已是十月末了,馬上就到冬季了,到了太原,就可以有冬衣穿了。
“接上峯命令,我軍立即上車開拔,到晉東的陽泉去。”遠處,一個川軍軍官大叫道,仔細一看,正是一八九師的賀參謀長。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出川之前,中央答應到寶雞補充軍備,可是到了寶雞,卻什麼都沒有,後來中央又答應在太原補充軍備,可是川軍依然一無所有,現在,又要到晉東的陽泉,這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最重要的是,冬季就快來了,可川軍將士速穿着單衣草鞋,又缺槍少彈,難道就這樣走上戰場嗎?
“日軍已向娘子關進發,如果讓日軍打下娘子關,那整個山西中國軍隊的後路將被切斷,後果不堪設想,軍情緊急,我們必須馬上上路,趕在日軍攻佔娘子關之前增援啊!”賀參謀長表情沉痛的說道。
沒有人說一句話,照中央的意思,那麼,接下來與日本鬼的戰鬥,川軍士兵將在極度睏乏的情況下進行,缺衣少彈,這仗,還有得打嗎?
“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爲了國家和民族,上車,到陽泉去打日本鬼!”賀參謀長說道,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是過份了,沒有衣穿,沒有糧食,甚至連子彈都不足,可是,卻要戰士們去打日本鬼,這太過於不合情理,然而,他和整個川軍卻別無選擇。
“走,到晉東打鬼子去!”郭首道咬了咬嘴脣,他知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只能盡事而聽天命了。
“走!”徐守明一咬牙,轉身跟着郭首道上了火車。
“走!”冷雲峯一見徐守明上了車,也跟着上了車,冷雲峯的想法很簡單,國家的事自己不懂,但是徐守明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對自己恩重如山,自己一定要跟着他!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報怨,川軍將士,在一種悲壯與近乎絕望的氣氛下再一次登上了遠去晉東的火車。
賀參謀長看着遠去的列車,那一張張滿是塵土的臉不由仰天長嘆一聲,眼角有些發溼,他知道,此去晉東,是不會有一絲物資的補充的,然而,爲了民族大義,川軍只能前進,不能後退,在站臺前,向所有的川軍將士鄭重的敬了一記軍禮!
“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賀參謀長口中默默唸着,畫面在這裏定格。
火車向緩緩緩開動,川軍一八九師再一次踏上了征程,明知不可爲而爲,川軍,這支悲壯之師,即將進入抗日的最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