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面容卻那麼平靜,有一種光正從她幽深的眼眸裏浮起,彷彿海上升起的明月。她的嘴角也勾起了微微的弧度,相田春一不禁看着她嘴角的微笑發呆了,但瞬間噴涌的鮮血從連翹的嘴脣裏滑下,淹沒了那美好的微笑。
“她是一個真正的武士。”相田春一由衷地讚歎,他最欽佩那些爲了理想不畏懼死亡的人,也只有這樣的人在他心裏纔算是一名真正的武士。當他情不自禁說出這句話後,相田春一才意識到連翹是他們的敵人,他擔憂地看向伊賀智藏。
這次伊賀智藏並沒有發怒,低聲道:“如果我們所有人都能像那個女特警一樣,我們光榮的任務就一定會成功。”
他走向了坐在牆壁角落裏兀自發抖的石尤風,伸手拍着他的肩膀道:“石尤風,這次你做得很對,歡迎你重新回到我們這個隊伍。”雖然石尤風沒有按照他的心願割下連翹的頭顱,但是連翹還是命喪在石尤風手中,這令伊賀智藏欣慰不少。
“那個女特警如果現在不把她除掉,過幾年就除不掉了。你想想,你殺了她的母親,她若知道了絕對會毫不猶豫殺你爲母報仇,你只不過是先下手而已。”
石尤風充耳不聞,他已經看到了梧桐樹的樹梢貫穿了連翹的胸口,在那個瞬間他已經感到自己的心被撕成一片一片的碎片,他的靈魂已經離開了身體,陪在了連翹的身畔。
“世間的萬物都是帶着任務來到這個世上,煙花的任務是爲了瞬間的美麗,而我的任務是爲了用生命來愛你。連翹,我唯一所愛的妻子。”
他想着幾個小時前所說的那番話,但現在他親手殺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他殺了她,他無法原諒自己。
這時砰砰的劇烈的響聲在四樓樓梯的鐵門處響起,震耳欲聾,伊賀智藏朝門前看去,眼中晃過一絲輕蔑的笑意,道:“華夏特警來了,不夜城夜總會已經暴露,我們現在要迅速撤離這裏。”儘管這個夜總會是伊賀智藏十年來的心血,但是他仍可以毫不眷戀地捨棄。
伊賀智藏向相田春一使了一個眼色,相田春一立即扶起神魂出竅的石尤風,一羣人立即消失在四樓大廳。
公路上王全清向着夜空中逐漸升起的幾架直升機開槍,但是瞬間直升機便駛離了他的視線。王全清早就察覺到了連翹發出的光源信號,但是當特警衝進夜總會時,幾名假扮成服務生的弒手盟間諜故意引發了騷亂,並且挾持人質,在樓下發生了踩踏事件,好在那幾名間諜的武功一般,當特警制服那幾名間諜後纔將騷亂制止下來,但是導致了數名羣衆受傷。
“王局,連翹從四樓摔到樹上。”
王全清的對講機突然收到了在夜總會後面接應連翹的小王的傳話,他心中一驚,趕緊飛奔到夜總會後面,只見小王站在一株高大的梧桐樹前,正仰着頭望上看。
“連翹呢?”
“在上面。我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答應。”小王昂着頭看。
茂密的樹葉遮擋了向上看的視線,王全清看着粗壯的樹杆,有一條殷紅的液體正從樹杆下面滑落下來。他下意識伸手去蘸那液體,放在鼻端一聞頓時大叫道:“小王,快打120。”
王全清心急如焚,一面讓小王打120,一面用對講機讓人立即送伸縮梯。很快特警在梧桐樹下架好伸縮梯,王全清心緒沉重地爬了上去。
連翹仍是平靜地躺在樹枝上,但衣衫被從傷口涌出的鮮血溼透了,當王全清的視線剛好觸及到她的胸口時,眼睛瞬時就瞪大了,竟然差點站不穩從伸縮梯上摔下來。
“120,120,快打電話,讓120來。”王全清嘶啞的聲音在黑夜中聽來有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從連翹凌亂的制服裏面,王全清看到了還未爆炸的炸彈,他心中猛地一震,立即明白了連翹的心思,連翹是帶着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決心去執行這次任務。
淺淡的月光落在連翹失去血色的面孔上,她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就像是一株盛放在夜中的水蓮花,美到了極點。她一直睜着眼睛看着夜空中的煙花
剎那即永恆,一瞬爲一生。
王全清小心翼翼地將她腰上的炸彈解下來,握着連翹冰冷的手,熱氣正在從連翹的身體裏消失,他大聲呼喊着連翹的名字。“你一定堅持住,救護車就快來了,不要閉上眼睛。”
但血仍是從連翹的胸口冒着氣泡涌出來,他多想伸手去捂住那傷口讓它不要再流血了,可是他完全不敢,只要輕輕一動連翹便會立即氣絕。
“連翹,你一定要活下去,我們都需要你。”王全清只能陪着她不停地說話,讓她不要閉上眼睛,她是那樣一個堅強的女子。
此時王全清內心萬分的懊悔,不該將這樣危險的任務交給一個年輕姑娘,她還這樣年輕,她本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救護車呢?醫生呢?怎麼還沒有來。”王全清向着樹下大吼。
忽而連翹的嘴脣邊又露出了一個微笑,蒼白的嘴脣些微地蠕動了兩下,似乎在說着什麼。王全清俯下身去聽,依稀聽到她在說“煙花”,他下意識地擡起頭,廣闊的夜空裏,無數絢爛的煙花正在竟相綻放,在夜空中釋放出耀眼的光芒,然後瞬間寂靜。
“連翹,只要你肯活着,我一定放好多的煙花給你看。”王全清彷彿找到了一個挽留連翹的法子,他喜孜孜地說着,等他低下頭去瞧連翹時,卻發現連翹已經閉上了眼眸,頭無力地歪向了一側。
頓時王全清只覺如墜冰窖,魂飛天外,一顆心沉到了谷底。“連翹。”聲音哽在了喉嚨裏,滾燙的熱淚霎時從王全清的眼眶中落下。
120救護車如風一般呼嘯而來,幾名醫護人員藉助伸縮梯爬上了梧桐樹,迅速地交換意見。連翹的傷勢極重,必須立即在樹上進行急救,打強心針,進行胸外心臟按壓。另外,還要現場進行輸血。
“用我的血,連翹是o型血,我也是o型血。”王全清眼裏紅得像打了雞血,二話不說捲起自己的袖子。
“我也是o型血。”
醫生快速在現場進行了血型檢驗,首先抽了王全清400毫升的全血,徑直在樹上輸入到連翹的身體裏。“醫生,你們一定要救活她,她是一個非常出色的特警。”這個堅強的鐵血漢子幾乎要跪下來乞求了。
很快400毫升全血輸完了,醫生再次拿着血袋給連翹進行第二次輸血。這時其他幾名醫生已經商量救治方法,需要立即鋸斷在連翹身體外的樹梢末端,然後儘快將連翹送往醫院進行搶救。
所有人都在梧桐樹下靜默,王全清更是雙手合十不斷祈禱。
“嚴市長來了。”人羣中譁然了。
局裏向嚴若新彙報了此次的行動,嚴若新立即帶着幾名工作人員驅車趕來現場,他的目光在人羣中快速地依次劃過,然後落在了王全清的面孔上。
“嚴市長。”王全清握住了嚴若新的大手,此時他方纔獲得了一絲力氣。嚴若新明白這個耿直的公安局長的心理,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兩人低聲交談,王全清的聲音不時地哽咽,眼含淚光。
嚴書新走到樹下的桌子前,一名護士正在抽血,他點點頭道:“您好,我也是o型血,可以抽我的血。”
這個時候不知是哪個路人給報社打了電話,大批的媒體記者,甚至是電視臺的記者也趕了過來。王全清擔心他們妨礙搶救連翹,便安排特警將他們阻擋在30米的距離之外,最後只有本地臺的記者被允許進行採訪,但只能限定是兩個人。
爲了隱人耳目,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民衆恐慌,王全清將這次行動定義成一次反恐行動,聲稱在不夜城發現了邪教份子的蹤跡。
在萬般難受的煎熬中,樹梢末端被鋸斷,連翹在幾名身強力壯的特警協助下被擡下了梧桐樹,送上了120急救車。
此時大部分特警正在夜總會中排查,將每個人都登記在冊,可疑人等直接進行扣押,以便帶回局中審問。四樓的鐵門最後採用了爆破技術,纔將門破開,在四樓和躍層裏發現了許多的監控儀器,另外還有一些武器。
10分鐘後連翹被送進了北大醫院急救手術室,儘管貫穿傷不是在心臟的部位,但是粗壯的樹梢損傷了身體的重要臟器,並且失血過多,情況十分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