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南方以南,太陽已西 >第五十三章 頑強的生命
    手術室的門一直沒有打開,空氣凝重得可以劃燃一根火柴,王全清坐在長椅上,他已經坐了七八個小時。

    奔跑的腳步聲從寂寥的長廊裏傳過來,手術室外青色瓷磚的地面倒映出一個頎長高大的身影。“王局,連翹她怎麼了。”說話人的聲音很大,還有一些掩飾不住的怒意,他徑直抓住了王全清的衣領。

    王全清擡起頭瞧着面前粗獷的臉沒有說話,倒是在一旁的幾名特警趕緊勸他,但他仍是不依不饒地抓住了王全清的衣領。

    “朴硝。”

    熟悉而帶有威嚴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他一回頭就看見一張與他極爲相似的臉,不過這張臉飽經風霜,有智慧刻過的皺紋痕跡。

    “爸,你怎麼會在這裏。”朴硝訝異了,鬆開抓住王全清衣領的手。

    “我昨晚接到電話就趕到了現場。”嚴若新看着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原來朴硝早上去了公安局,看見大家神色都很沉重,一追問之下方纔得知昨夜局裏進行了一場突襲行動,連翹身受重傷,生死未卜。朴硝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攔了出租車到了醫院。

    “是我害了她。”王全清愧疚地抱着自己的頭。

    “全清,這不能怪你,連翹她是我們的好同志。”嚴若新仍是極力地安慰這個公安局長。

    “爲什麼不通知我,這樣我還能幫連翹。”說着,朴硝一拳頭重重地打在牆壁上。

    嚴若新忽然來了氣,伸手一記耳光打在朴硝的面頰上,喝道:“朴硝,你昨晚醉生夢死,還好意思說幫連翹。你媽媽,你奶奶,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你有接過嗎?”

    朴硝被這番疾言厲色的痛斥訓紅了臉,低頭道:“對不起,爸,昨晚我心情不好喝醉了。”

    嚴若新氣得又要打他,但被王全清攔了下來一番好言相勸,嚴若新只得作罷,但一頓痛斥是免不了的。之後收走了朴硝的車鑰匙,又明確要求朴硝必須每天回家看望母親和奶奶,朴硝不敢頂嘴,只好答應下來。

    這個時候走廊上十多名特警正走過來,他們是自發來看望連翹,有的同事走不開,便託他們帶來祝福。“你們都是好樣的。”王全清噙着淚水。

    手術室的門忽地打開了,一名戴着眼鏡的中年醫師走了出來,王全清和朴硝立即滿懷期待地迎上去,但那名醫生只是望着他們輕輕地搖了搖頭。

    “抱歉,她已經停止了呼吸。”他歉意地鞠了一躬。

    王全清徹底地愣住了,但瞬間他就醒悟過來衝到了手術室中,其他人也趕緊跟進去。

    連翹安靜地躺在手術檯上,白色的手術單鋪在她的身體上,她的臉美麗得像一束山谷中的幽蘭,薄薄的嘴角勾起了弧度。“她只是睡着了,你們看,她還在笑。”王全清喃喃自語。

    說着,王全清摘下了頭盔,其他人也紛紛摘下了帽子,向這名英勇犧牲的女特警同事致以最後的敬意。並沒有經過商量,也沒有人預先提起一句,所有在場的特警不約而同地大聲念起了他們心中的熱血誓詞。

    我們是特警隊員,

    是一個鋼鐵的戰鬥集體。

    你是我的戰友,

    我與你生死相依。

    我絕對地相信你,

    就像你信任我一樣。

    在未來的戰鬥中,

    我會用我的全部生命,

    爲你提供掩護和配合。

    我們一起戰鬥,

    一起前進,

    永不放棄,

    永不拋棄,

    生死與共,

    不離不棄!

    朴硝淚流滿面,僅僅只相隔一天他就和連翹陰陽相隔了,可恨自己昨夜還和她兵刃相見,甚至還用沙漠之鷹對準她的後腦。想到這裏朴硝就恨不得殺了自己纔好,他甚至再沒法向連翹道歉了。

    透過迷朦的視線朴硝向手術檯上看去,連翹的面孔在明亮的光線下白得像透明,雙眸閉得緊緊,似乎真的睡着了,濃密的睫毛彷彿還在顫動,在下眼瞼投下一片淡淡的菸灰色。他下意識地視線又往手術檯旁邊的機器看,只見心電圖儀器的顯示屏上正在不規則地劃出一道曲線。

    “醫生,你們快看,她的心還在跳動。”朴硝大聲呼喊。

    那名戴眼鏡的中年醫生對着心電圖儀器瞧了一眼

    ,頓時大喫一驚,這時連翹的胸脯果然有了微弱的起伏。“好頑強的生命,我一定要救活你。”他重重地點頭。

    手術室的門再次關閉了,王全清雙手撐在門上,激動道:“她一定是聽到我們的誓詞,想到自己是一名特警,所以她掙扎着要活過來。”

    這次搶救的時間更爲漫長,手術室門外的長椅上只剩下了王全清和朴硝,嚴若新因爲上午還要出席一場招商引資的大會便提前走了,但再三讓王全清隨時和他保持聯繫,他要第一時間知道連翹的情況。至於其他的同事,也被王全清勸了回去。

    “朴硝,連翹的丈夫你知道吧,我們應該要通知他。”

    “我昨天見過他,但是他在人民醫院裏住院,生了重病,我們這麼冒冒然地通知他,說連翹生命垂危,這不是加重他的病情嗎。”朴硝猶豫不絕。

    “這事是瞞不住了,新聞今天就會播出來,朴硝你去找他,把連翹的情況如實告訴他。”王全清嘆着氣。

    “好吧,我現在就去人民醫院找他。”朴硝心內對石尤風始終有一種嫉妒,每每不願意稱呼他的名字,而只以他字替代。他一想到昨天良子親吻石尤風,不由又心如刀絞。

    朴硝心事重重地走出北大醫院,這裏離人民醫院有一定的距離,一路上朴硝都在尋思怎麼開口。

    到了人民醫院呼吸內科病房,朴硝輕輕推開了病房的門,對面石尤風正躺在病牀|上,面色蒼白,看起來非常虛弱。朴硝不禁猶豫了,如果把連翹生命垂危的事告訴石尤風,這無疑是對他來說是一道催命符。

    朴硝在門前左右爲難,思來想去他忽然想到石決明,對了,把連翹的事告訴石決明,再由石決明來告訴石尤風,這樣也避免了自己的尷尬。

    他悄悄掩上了門,這時躺在牀|上的石尤風突然睜開了眼睛,霍地就從牀|上坐起來。昨夜石決明將他帶回自己的家中後,立即請來了私家醫生,石尤風剛縫合好的傷口撕裂了,醫生又爲他重新縫合,然後打上了消炎的藥水。

    天色未亮,石決明將他送回了人民醫院病房,他預計到公安局一定會派人來找石尤風,如果石尤風突然失蹤肯定會引起公安局的懷疑。

    此時新聞尚未播出,石尤風還不知道連翹正在醫院的緊急搶救中。他想好了,等將連翹安葬後,他就死在她的墓前,永遠地陪伴她。

    朴硝匆匆趕到恆河地產公司,可是卻沒有見到石決明,據其祕書張蓼講,石決明早上給她打過電話說是家中有事今天不來公司。朴硝又着急地趕往翠水灣,這個翠水灣是恆河地產公司所建的第一批樓盤,整個社區四面臨水,並且社區裏面也有寬闊的湖泊,因此整片社區是靠二十四座石拱橋連結在一起。

    石決明也住在這個社區,朴硝上回來過,因此也算是輕車熟路。石決明的別墅的二樓窗前有個側影,朴硝剛走過來時就發覺有些眼熟,忽然那側影一晃而過,瞬間朴硝腦中一熱,那個側影是良子。

    良子竟然在石決明家中,莫非是她和石決明舊情復燃了,朴硝只覺熱血往頭頂涌去。怪不得良子要吻石尤風,原來是故意找藉口和自己分手,然後她再投入石決明的懷抱。

    朴硝,你個傻瓜,你被玩弄了。

    這下朴硝氣得不輕,他對良子是真正付出了感情,那不像對連翹的崇拜和欣賞,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身體和心理上的吸引,是最純粹的男女之情。

    霎時他眼裏紅得像打了雞血,三下兩步就衝到別墅門前,朴硝發瘋地拍打門板,叫着良子的名字。

    “良子,你給我滾出來,我看見你了,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他慌不擇口地罵着,一面捶門,這扇門十分結實,他用身體撞了幾下竟然沒有開。

    “你給我出來,良子。”朴硝罵得聲嘶力竭。

    但是良子一直沒有出來,她瑟縮在窗簾後面,雙手捂住耳朵。石決明的私家醫生清楚地告訴她,她臉上的傷口太深,即使痊癒後也會留下疤痕。良子是個最愛美的女子,她完全不能容許自己這個樣子去見朴硝。

    “我不能去見他,我不在想在他心裏是個醜八怪。”良子靠着牆壁蹲下來,淚水無聲地從眼睛裏淌出,但片刻又想起醫生不讓她流淚,以免感染傷口發炎,她只得拼命地抽吸着鼻子。

    “良子,我知道自己沒有石決明有錢,但是我會很努力地賺錢,爲你買一座城。良子,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樓下朴硝仍是拼命地拍門,把門撞得咣噹直響,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失去一個女人會發瘋,那即使是連翹也不曾給過他的。

    呵呵的笑聲在他身後響起,石決明的嘴角有絲嘲諷的笑意。“傻瓜,良子這麼現實的人,你得先去買一座城給她看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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