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南方以南,太陽已西 >第八十四章 一生一世
    石決明深知石尤風對桂花姐的感情,因此,由他來處理石川澤的身後事,而石尤風則回黃村處理桂花姐一家的後事。此時石尤風似乎不悲傷了,或許是現在他明白了很多事情,但那讓他有一種錐心刺骨的疼痛,彷彿是拋棄了一種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趕回黃村時王全清還沒離開,屋前屋後圍觀的羣衆已經散去,周圍數丈之內一片死寂。在連翹回來后王全清便告辭離開了,桂花姐一家的遺體暫時沒有送往殯儀館,而是停放在家中。

    石尤風走到臥室裏,桂花姐平臥在牀|上,大約是身體失血過多,她的面色慘白如紙,平日厚實的身板現在看起來也是單薄如紙。桂花姐的眼眸仍是圓瞪,連翹和王全清幾次試圖撫下來卻最終失敗了,她的嘴脣微張,在臨死的剎那她在着急地喊着什麼。

    從她的口型,石尤風判斷說的應該是個“孩”字,所以桂花姐可能是要求對方放下孩子,然後就被對方一刀割斷了頸動脈血管。石尤風瞧着桂花姐頸部的傷口,因爲失血太多,那條頸動脈早縮在了裏面,但是刀口極是整齊。

    來人的武藝極高,刀法又準又狠,甚至不在自己之下。石尤風思索這個人的身份,在弒手盟內部幾乎是不存在這個人,以他對大和各大武術流派的瞭解,這個人的刀法似乎是柳生一派。

    伊賀智藏的某個好友是柳生一派的掌門,難道是伊賀智藏邀請了柳生一派的高手來到了華夏。

    “桂花姐,我會替你報仇的。”他心裏默默唸道,伸手去撫桂花姐的眼皮,令人驚奇的是桂花姐的眼睛終於闔上了。

    按照農村葬禮的習俗,親人去世要在家裏停放三天才能安葬,石尤風三天三夜沒有閤眼守靈,直到第四日時石尤風纔將桂花姐一家葬入村中的祖墳。

    這個時候石川澤的葬禮也靜靜地結束了,沒有喧囂,只有親人默默的佇立與思念。

    石尤風和連翹趕到九真山陵園,石川澤也被安葬在這裏,石尤風伸手撫着墓碑上父親的照片,他想着父親臨終前的那一句話:做一個華夏人。

    如果自己能早點明白這個道理,也許所有的悲劇都不會發生。

    離開時兩人又去祭拜了韓香雲,還有朴硝和嚴子鷹,陽光下他們的照片都在微笑。忽然石尤風就想到了,也許很快自己也將要來到這個地方,墓地是每個人最終而永恆的歸宿。

    “都是我的錯。”連翹眼含歉意。

    “不關你的事。”石尤風溫柔地撫摸連翹的面頰,無論何時他總是習慣性地安慰連翹。

    冰冷的殘陽下兩個人身影相擁在一起,彼此潔淨的瞳孔中都映着對方的面容,連翹將臉緊緊貼在石尤風的胸前去傾聽他的心跳聲。石尤風的心跳很緩,但卻是非常有力,咚咚地震動她的內心。

    石尤風挽着連翹的手走下臺階,在陵園的門外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頭向上張望,這座沉默的山留下了他們最親的人。

    保時捷駛在半路停下來,石尤風推開門出去,然後走進了一家花店,過了一會便抱出一大束玫瑰。“送給你。”

    “尤風,我不要花,這花香會引發你哮喘。”連翹心有餘悸。

    “沒事,你拿着吧。”石尤風笑道。

    連翹這才高興地抱在了懷中,這束玫瑰足有上百朵的樣子,還插着百合和滿天星,花瓣甚是嬌嫩,她低下頭去嗅花瓣的香氣。石尤風瞧着她滿足的神情,輕輕的嘆息着。

    石尤風一返常態地帶着連翹去逛街,給連翹買了許多衣衫,裝滿了保時捷的後座和後備箱。“尤風,你是打算把我一生的衣服都買了嗎?”

    “如果可以我還想把你來世的衣服也都買齊了。”石尤風將她額頭散亂的髮絲撫到耳畔後面。

    “謝謝你,尤風,來世我一定會找到你。”

    石尤風捏着她臉頰上涌起的那團紅暈,笑道:“所以,你今生一定要拯救地球,不然就來世就遇不到我了。”

    連翹鄭重地點頭。

    “你真傻啊!”石尤風搖起頭來。

    “我纔不傻呢,我要是傻怎麼會嫁給你。”連翹伸出拳頭捶着他的胸口,不管人世有多少的艱驗,也不管生活有多少的磨難和痛苦,活着的人只有快樂幸福那才能使死去的人瞑目,那麼九泉下也會有笑聲了。

    “連翹,你還有什麼心願說出來我聽聽,我這個人不夠浪漫,心思也不夠細,只要你說出來我一定辦到。”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電影。”連翹憧憬着像一個少女一樣戀愛,手牽手壓馬路,看電影,看星星。是的,她沒經歷過戀愛,就成爲了妻子。

    石尤風給連

    翹買了爆米花,兩人手牽手地在電影院的椅子坐下來。今晚電影院上映的電影是《正月十五之一生一世》,很美好的名字,但卻是相當的恐怖和驚悚。

    電影很快放到了結尾,一連串的殺人案開始揭曉,原來在抗戰時期一名軍人在參軍前和未婚妻相約等他打完仗後回來,結果軍人戰死,50年後靈魂回來尋找未婚妻,因把一名現代女子誤認成未婚妻引發恐慌,並製造多起殺人案。

    在最後,軍人找到了未婚妻,但未婚妻已經是白髮蒼蒼的老太婆,她看着依然年輕的軍人告訴他,在得知他戰死的消息後她便嫁了人,因爲變了心所以老了。軍人原諒了未婚妻,她靠在軍人的懷中幸福地死去,慢慢地頭髮變成黑色,她恢復成年輕時候的模樣。

    “其實,她是很癡情的。”連翹回味着女子變年輕的模樣。

    石尤風握着她的手,低聲道:“只要不把心愛的人忘記就算是癡情了,所以改嫁也是可以的。”

    “當然,續絃也是對的。”連翹點頭。

    從電影院裏出來兩人開車去輝月大廈,輝月大廈是S市最高的一幢大廈,大廈高72層,總高度420米,也是亞洲第一個高層主題性觀光遊覽項目,在輝月大廈的樓頂可以俯覽S市湖光山色。

    兩人乘電梯到樓頂,此時寬廣的樓頂除了他們外,就只有滿天的星星。

    連翹站在欄杆前向北方眺望,很容易就看到了九真山在夜色中模糊的輪廓,似乎連翹在看着住在山中的居民,那裏的居民也在眺望連翹,生與死的距離並未在這世間隔開來,他們只是換了一個地方居住。

    璀璨的流星劃過了寂靜的夜色,忽地連翹的心中一疼,流星落下代表着一顆生命的消逝。

    “小姐,請賞臉陪我跳一支舞。”石尤風如同一個紳士般彎下腰,伸手邀請連翹。

    “我不會。”連翹只會武術,不會舞蹈。

    石尤風笑笑,不由分說擁住了她的腰肢,道:“我來教你,不難,你很快就會學會。”

    可惜連翹不是個學舞蹈的好學生,儘管石尤風很耐心地教她,但連翹還是不停地踩到石尤風的腳背。她緊張地吐舌頭,一隻舞跳完了,石尤風的兩隻鞋面踏滿了腳印。

    兩個一直相擁跳舞,驀地連翹的頭便擱在了石尤風的肩上,身體便不動了。

    “睡着了嗎。”石尤風輕聲問道。

    但是沒有人答應,從連翹鼻端噴出來的溫暖氣息在石尤風脖頸處繚繞,他笑了起來,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抱住連翹,用自己的肩膀承受她身體帶來的整個重量,用自己的雙臂帶給她片片的暖意。

    夜空中斗轉星移,不知過了多久天空褪去了一絲黑色,一抹亮色跳躍着掙扎出來。

    懷中的連翹發出了輕輕的囈語聲,但過了一會她就睜開了眼睛,石尤風俊美的面容映入眼中。“尤風,我好像睡着了,還做了一個夢。”

    “嗯。”石尤風應和着,確實她睡着了,而且睡的時間還很長。

    “我好捨不得你。”她用自己的臉摩蹭着石尤風的胸膛。

    “我就在你的身邊呢。”石尤風故意向她的脖頸吹氣弄得連翹癢癢的,瞧她臉紅羞澀的樣子,結婚這麼久了連翹還是動不動臉紅難爲情。“今天我們去哪裏玩?我的太太。”

    連翹想了半天,臉又紅了,她甚至不敢看石尤風,吱吱唔唔道:“尤風,我想去歡樂谷,可以嗎?”在這個年輕媽媽的世界裏,佔據她生活的是每日不間斷的武術練習,像這些遊樂場所和她是絕緣的。可是,像這樣的地方是小孩子最喜歡的,因此,她說出來後就害怕石尤風會笑話她。

    “好啊。”石尤風立即答應下來。

    他們像小孩子一樣盡情在歡樂谷中玩耍,從早到晚將陽光港、歡樂時光、上海灘、香格里拉、歡樂海洋、金礦鎮和颶風灣七個主題項目全部玩到。

    連翹坐在過山車上大聲尖叫,然後石尤風會緊緊地抓住她,溫柔地告訴她不要害怕。

    其實,他們心裏不是不痛苦,而是在他們兩個人心中都涌起了即將要死去的心理,在這個時刻,都不免希望把快樂可以帶給對方,哪怕這快樂短暫得只有一天,甚至只是幾個小時。

    他們強壓下了心中不可制止的痛苦,用假裝的歡樂來欺騙對方,因爲再也沒有以後了。

    夕陽裏連翹的臉又蒙上一層嬌豔的緋紅色,宛若裂開皮的新鮮紅石榴,石尤風親吻着她花瓣似的嘴脣,她踮起腳勾住了石尤風的脖頸。

    輕柔的風拂動,吹散了連翹的髮絲,如瀑布般柔順的長髮瞬間把兩個人都糾纏起來,甜香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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