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會在和張子陵的婚禮上,再一次見到於莉莉。

    張子陵是我上司,追了我三年,後來終於決定結婚。同時,我辭去工作,準備開始相夫教子的生活。

    當司儀將話筒遞到我跟前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時,人羣的歡呼聲也突然間停了下來,那一刻我的心跳的格外快。

    “林溪,好久不見啊!”突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安靜的婚禮現場,突然間冒出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顯得格外的清晰與不和諧。

    沒等我反應過來,那個身影便已經跳上婚禮舞臺!看到她那一刻,我的呼吸差一點就卡死在嗓子裏!

    因爲她不是別人,而是於莉莉!

    於莉莉是我大學做兼職時,在悅色認識的朋友。那時候我媽生病要錢,我借了吳姐三萬塊錢。三萬,對一個要勤工儉學的大學生來說,就是個天文數字。那時候我認識了於莉莉,她和我一樣,來悅色做兼職。我們籤的合約是隻送酒水不陪客。

    我們在悅色時關係就不怎麼樣,我離開悅色的時候,她還繼續留在悅色。想不到五年後,她會出現在我婚禮上。可是,那段兼職的經歷我從來都沒跟張子陵說過。

    現在她突然出現在我眼前,不知怎地,我心裏非常的忐忑。

    “結婚都不通知我,真不夠意思啊!”於莉莉快步走到我跟前。

    張子陵看了看我,我便尷尬地擠出一絲微笑,然後看了看於莉莉,回了她一個微笑:

    “好久不見!”

    “看你幸福地出嫁,我真羨慕!”於莉莉長吸一口氣,臉色舒展開,我的心也跟着慢慢地落地。

    我接過她遞來的紅包,厚厚的一疊,想不到五年未見,於莉莉竟然對我還有這樣的誠意。

    “你就是林溪的老公?”於莉莉轉而看了看張子陵。

    張子陵不認識她,但是微笑着點點頭。我便站到張子陵身邊,挽住他的胳膊。

    “你可要好好照顧林溪!”她說着便作勢要離開,“你們會幸福的!”

    “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林溪!”張子陵說着看了看我。

    看着於莉莉轉身離開,我懸着的心徹底地落了地。

    我們重新分開站好,司儀拿起話筒準備將剛剛的儀式重新繼續下去,可是偏偏在這時,於莉莉突然轉過身來。

    “對了,林溪,悅色在臨川開了一家分店,吳姐說,如果你願意,隨時歡迎你回來幫忙!”於莉莉站在離我兩米遠的距離,笑着說,“畢竟,你也是悅色曾經的紅。牌!”

    我所有的表情都在臉上凝固了,此刻的世界好像只有我和於莉莉兩個人,她隔着兩米的距離,一把利刃,緊緊地插進我的心臟裏。

    “悅色?什麼是悅色?”

    “悅色都不知道!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

    “新娘子在悅色工作過?”

    賓客席裏突然炸開了鍋,慌亂中,我似乎聽見了於莉莉尖銳的笑聲。

    “你在胡說什麼!”張子陵頓了一下,衝着於莉莉厲聲喊道。

    “你不會把這些事瞞着夫家的吧?這種事可不能瞞的!”於莉莉有意地提高了嗓門,現場再一次靜了下來,“誰知道在座的這些人裏面,有沒有你曾經的客人!”

    賓客區裏沒有了議論聲,靜的我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於莉莉!你不要亂說!我不過是在悅色做過普通的服務員罷了!”我腦子一熱衝了上去。

    於莉莉竟然冷笑一聲,傲慢地剜了我一眼。

    “林溪,你可真會開玩笑!悅色那種地方,會有你這麼漂亮的普通服務員嗎?”

    她的話音剛落,賓客席再一次炸開了鍋,紛紛的議論與嘲笑聲像是一隻只尖爪,在我心上密集地抓着。

    “我就說新娘子怎麼這麼面熟,原來以前在悅色幹過!”

    “悅色啊!那裏可是男人的天堂啊!”

    我杵在原地,卻一個字也蹦不出來。我多想站出來否認,告訴大家,於莉莉在瞎說,可是我的手,我的嘴,我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顫抖,顫抖!任由不堪入耳的議論一聲蓋過一聲。

    站在一旁的婆婆跺了跺腳,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憤怒地轉身走下舞臺。

    “媽!”張子陵看到婆婆走了,想要去追她,可是於莉莉咄咄逼人地站在舞臺上,他兩難地回頭看了看我。

    “保安!把這個女人請出去!”

    張子陵的一聲厲喝,絲毫改變不了現

    場的混亂,婆婆一走,很多賓客就看戲似得準備散場。我親眼看着這個準備已久的夢幻般的婚禮一點點地破碎。

    “不歡迎我?那我就走唄!”於莉莉倒是不痛不癢地說,“不過林溪,我還是要祝你新婚快樂!”

    看着她從我跟前扭着腰身走下臺去,我自己卻只能這麼沒用地縮在張子陵旁邊!

    “這是什麼婚禮啊!不參加也罷!”

    “留下來再看看有什麼更大的笑話嘛!”

    混亂的賓客裏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像是一張天羅地網將我緊緊地捆住,眼淚模糊了視線,這一刻我才發現,我竟然否認不了那些過去!

    “別擔心,溪溪!”張子陵輕輕地拍拍我的肩,再環視了一下舞臺下的混亂場面,“我先送你去化妝間休息!”

    我吸吸鼻子,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不想讓別人看到我這麼狼狽的樣子。賓客們陸陸續續地往外走,我知道,這都是真的,這就是我的婚禮!我準備了這麼久的婚禮!我竟然成了今晚最大的笑話!

    關上化妝間的門,空氣裏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一切好像是一場夢,醒來發現這都是真的。

    “溪溪,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張子陵將我扶坐下來,半跪在我面前。

    我看着他,他的眸子依然如往日般溫柔而真誠。我知道,他是愛我的。

    “我只是在那裏做過兼職服務員,只是服務員而已!”我失控的語氣變得顫抖不堪。

    “我相信你,溪溪,我相信你!”他說着起身,輕輕地撫了撫我的頭髮,“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媽。等我,我馬上回來!”

    他推開門出去,賓客們應該已經散了,我們的婚禮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門被關上,眼淚便決堤地往下滾。

    悅色,陪酒,吳姐!

    好像一場夢一樣!可是我真的沒有!我真的沒有賣過身啊!

    誰信,誰會信!

    我清楚地記得,離開悅色那天,領班吳姐告訴我,即使我還清了錢,離開了悅色,在泥巴潭裏滾過,洗的再幹淨,也沒有人認爲是乾淨的。

    可是我以爲,我以爲沒有人會知道!從江海到臨川,我以爲換了一座城市生活,就不會有人知道!

    於莉莉怎麼會出現,爲什麼她會出現!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只知道擡起頭時,鏡中的自己滿面的妝已經花了,眼線暈成兩條蜿蜒的線,盤踞在臉頰上。

    拿起手機看了看,已經是晚上九點半。

    六點鐘準時開始的婚禮,到現在,已經三個半小時。

    那個光芒萬丈的新娘,此刻狼狽地躲在化妝間裏。

    房間外的異常安靜讓我意識到事情的不一樣。張子陵呢?他不是說去看看婆婆了嗎?怎麼還沒回來?

    我撥了個電話給他,提示音快要結束了他才接通了電話。

    “溪溪,媽身體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了。”他語氣有些爲難地頓了頓,“你也早點回來吧!”

    我的心裏咯噔一聲,原本跌至半空的心,此刻徹底地跌落在谷底。

    那麼,他已經走了是嗎?連他也走了嗎?

    到底他還是在意的!

    我沒有爭辯什麼,應了一聲知道了,便將電話掛斷了。他竟然把我一個人丟在了這裏!

    我拿起化妝臺上的那杯紅酒,咕嚕咕嚕喝了一口,嗆得我難受!

    看着鏡子裏狼狽的自己,我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人生這麼的無助。

    上一次,是我媽重病的時候,我沒有錢,已經離了婚的爸爸根本就不管我們母女。所以我向吳麗芳借了錢,她答應我,只要在悅色做一年,不需要陪酒,更不需要單獨陪客,只要往包廂裏送送酒水就行。

    到底是我天真是嗎?不過就是在悅色做了半年的兼職,怎麼就造成今天的局面?

    扶着化妝臺,我慢慢地起身,卻發現頭暈的厲害。怎麼回事?我的頭怎麼這麼暈?我艱難地撐着梳妝檯站起來,一點點地挪着步子往門口走。推開化妝間的門,我卻感覺自己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我怎麼這麼虛弱了?眼前的人影也一點點模糊起來。

    “林小姐,要我扶你回房間嗎?”

    眼前隱約地出現了個人影,那是個女人的聲音。

    我迷迷糊糊地就靠在她身上,挪動着腳步,漸漸地,我什麼也覺察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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