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像是根本就沒有聽見一樣,沒有搭理我。
“霍展顏被人抓走了,只有你才能救她!”我立刻坐起身,牽動了腿上的傷口,喫疼地咬緊了嘴脣,“求求你,去救救她!”
車從街面上駛過,濺起的水花灑落在前窗玻璃上。
“沒有人能傷害她!”他很平靜地說。
沒有人,怎麼可能沒有人?她被抓進了悅色,如果不會傷害她,又爲什麼要抓走她?而且,劉鳳,也被抓走了!
“他們還抓走了劉鳳!”我試探性地說,可是他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就關在悅色!我確定,她們都被關在悅色!”我恨不得衝到前面去開車。
“這些事有人會去處理,不需要你,更不需要我來出面!”
怎麼他一點也不關心這件事嗎?以前他不是很在意的嗎?劉鳳那裏可能掌握着華易的證據,他怎麼一點都不在意!
“可是劉鳳手裏有證據!他們都在找她……”
“你保護好自己就行了!”他的語氣裏有點不耐煩。
是我讓他不耐煩是嗎?
車子經過那棟小別墅時,我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或許他說的是對的,霍展顏不會有事的。我總是會被趕到邊緣,然後所有的事都跟我沒了關係。
“你要帶我去哪裏?”我坐下來之後,想起來問他,這是要往哪裏去。
我只要進了鬧市就行了,因爲那裏可以坐到車。
“醫院。”他堅定地說。
“我不去醫院!”我立刻探出身體去,想要阻止他,可是腿上的傷口像是撕裂一樣,疼。
即便我是邊緣人,這個時候我也不能放棄霍展顏。至少我要確認她是安全的。
“你需要休息。霍家的事,不需要你插手!”他在十字路將車停了下來,“我以爲他可以把你照顧的很好!”
我冷笑了一聲。難道我此刻的處境,和他沒有關係嗎?他親眼目睹安然那樣對我,選擇的是無動於衷,現在他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個?
“抱歉,打擾你和安然的幸福生活了!”我說着便要拉車門下車,可是車門被鎖了,打不開。
“你太固執了。”他輕嘆一口氣,車便緩緩地往前開去。
我固執?是我固執嗎?他何曾真的瞭解過我什麼?憑什麼對我做出固執的評價?
打不開車門,他又不理我,我慢慢地坐回來,車廂裏的燈光很暗。我將他的衣服放在一邊,試圖藉着前面的燈光仔細地檢查自己腿上的傷口。
身上都是污泥,腿上也一片模糊。看起來觸目驚心。
他一直不和我說話,車內的溫度慢慢地升高,漸漸的我也不覺得有那麼冷了,只是一身的水漬,狼狽不堪。
我在這種冰冷與潮溼中心情漸漸地平靜下來,時間好像也在這個時候搖搖晃晃起來。所有的所有好像因我而起,卻又和我沒有關係。霍展顏,霍展青,他,我。好像我們都是煮在一鍋的紅豆,我們互相獨立卻又擠在了一起。
不記得是有多久,他打開車門的時候,我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身上的衣服已經在車裏蒸乾了。
“下車。”他將車門打開,車外一股冷風灌進來。
大夏天的,原來他將空調打成了暖風。
我一隻腳踩在地上,另一隻腳卻怎麼都使喚不動了。撐着車門,我硬是拖着一條疼痛無比的腿下來了。
“不用了!”看到他俯身的動作,我立刻喊了聲,可是他完全不給我退縮的機會,俯下身將我抱了起來。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那張在暖風中蒸的泛紅的臉,和我記憶中的他一點也不一樣。好像此刻的他才更加真實。
“馬上去放熱水!”他一邊抱着我往屋裏走,一邊吩咐旁邊的人。
“好的!”
是張姨的聲音。
他帶我來了這裏?
不是說去醫院的嗎?怎麼把我帶到這裏來了?
“我可以自己走路!”我掙脫了一下,但是沒有掙脫開。
“別廢話!”他看也沒有看我一眼。
張姨趕在他前面上了二樓衛生間,將熱水打開。
他將我抱進衛生間,讓我坐在浴盆上,跟着半蹲下來。
“張姨,你去把藥箱拿來!”
張姨立刻放下手上的毛巾跑了出去。
我用自己髒兮兮的連衣裙想將腿上的傷口擋住,他卻擡頭瞪了我一眼。
“還有什麼地方是我沒見過的?”
“是我自己沒看路,被車撞的!”我想側坐過去,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可是身上沾了水,有些滑,直接滑進了浴缸裏!
他見勢立刻拉住我,腳底滑了一下,也跟着栽在浴缸裏。
bsp; 他沉重的身體壓在我身上,我撇過臉去,想要掙脫出來。
“你好重!”我伸手要推開他,狹小的浴缸卻怎麼也推不動他。
“嫌棄我?以前你可沒有這樣嫌棄過?”他不但不起來,還繼續趴在我身上,只是一隻手撐着浴缸沿。
我將自己受傷的腿往裏縮了縮,然後發現他的身體正好壓在我的腿上,因爲他的手一直撐在浴缸邊沿,所以那半個身體並沒有重量。
我的心裏有點酸澀。
其實他還是在乎我的吧?不然怎麼會這樣的小心翼翼。
“藥箱拿來了!”張姨提着藥箱進來。
而我們這樣一起栽在浴缸裏的一幕正好被她看到了!
我喫驚地看着張姨,臉上立刻火辣辣的。
他不慌不忙地爬起來。
“等你洗好了,我再幫你上藥!”
“我自己會!”我立刻補了一句,可是他卻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張姨看着我,嘴角扯動了幾下,那種笑容很尷尬。我沒有想到,還會再見到她。
可是爲什麼,我其實並不是那麼恨她。儘管她曾經那麼傷害過我。
她將浴袍從櫃子裏拿出來放在旁邊的置物籃裏,然後帶上門出去。
這個浴室我使用過很多次,泡在熱水裏,這種感覺好像是在做夢。我竟然回來了?而且是和他一起。
好像一切都是假的。
李沫白,剛剛我們還靠的那麼近,好像我和他從來都沒有決裂過一般。
洗好澡以後,我提着藥箱一瘸一跛地走到以前我住的那個房間,可是房門被上鎖了,怎麼都推不開。
隔壁的書房門打開了,他就站在那裏,看着我。
“我以爲,我以爲我住這個房間。”我有點侷促地看着他。
這裏已經不是我的歸宿了,我怎麼可以這麼冒失地想要進這個房間呢?
他的手上拿着鑰匙,走過來將房門打開。
至於麼,客房罷了,竟然還要上鎖!又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他將燈打開,然後接過我手上的藥箱。
“謝謝!”我說着便慢慢地走到牀邊坐下來。
牀很鬆軟,不像很久沒人睡過的樣子。
“不要亂動!”
我四處張望的時候,他已經將我受傷的腿擡高放在了牀上。我伸手想要拒絕他,可是看到他專注的神情時,卻放棄了。
至少在我們過往的那些時光裏,他從來沒有對我如此專注和細心過。
他打開藥箱,拿出棉花棒,沾取了酒精,再塗抹在我的傷口上。我喫疼地抓住牀單,可是卻不想錯過他的每一個神情和動作。
他的動作很輕,消毒完,又塗抹了其他藥粉,一層層的很細緻。
我看着他,好像將全世界都忘了。他是李沫白,我是林溪。他就坐在我身邊,如此輕柔地呵護着我。
“早點休息!”上完藥,他便起身,“要等藥粉被傷口吸收了之後才能放進被子裏。”
我擡起頭看着他,然後惶惶然地點點頭。
他帶着藥箱離開,帶上門。
可是我就一直這麼看着他離開。
他是李沫白。我反覆地這麼告訴我。我以爲,能這麼爲我的,只有霍展青。可是現在,是他。
是這個我以爲永遠也不會再給我一個善意的眼神的李沫白。
爲什麼是他?
既然已經將我拋棄,爲什麼還要回過頭來看我一眼?難道他不記得他是怎麼厭棄我的了嗎?他是怎麼對我漠視,對我無動於衷的了嗎?
我倒在牀上,感覺自己的心被戳的好疼。
既然選擇了冷漠,爲什麼還要給我這樣曇花一現的溫度?
眼淚一點點模糊了視線,爲什麼非要這樣折磨我?既然判了我死刑,何必還要對我仁慈?
是因爲我給他打了個電話,所以他於心不忍是嗎?於心不忍又何必做這麼多?
我用手在牀上摸索着,發現被子底下放了什麼東西。
坐起身,我將被子掀開,枕頭一邊,工工整整地疊着兩套睡衣。
都是我的。
我的睡衣還放在牀上?那麼這個房間沒被別人住過是嗎?不然怎麼會放着我的睡衣?以他的經濟條件,不至於讓別人穿我的睡衣。
我的目光立刻被牀頭櫃上的那本書吸引了過去。
那是李沫白以前經常看的書。
怎麼會放在這裏?那麼,一直都是他住在這個房間了?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他要住在這個房間?而且,房間還上了鎖?
李沫白啊李沫白,既然你對我如此在意,又何必如此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