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起頭看着他,嘴角卻不自覺地抽動了幾下,因爲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笑出來。經過了這麼多事,我已經不再敢相信他。儘管,今天得到了新的信息,可是,我始終都沒有辦法徹底地放棄這些年來的包袱,就這麼原諒了他,也原諒了自己,原諒了時光。
然後我就這麼靠在他的肩膀上,也不去問霍展顏的事。
我無法去否認的事實是,他們結婚了,這個時候的他,是霍展顏的丈夫,是個有婦之夫。
是的,儘管我知道,也許這些事中,有太多的無奈,可是這就是事實。
我沒有辦法無視。可是,就是這麼靜靜地靠在他身上的場景,也是我幻想了無數次的啊!
陳鶴峯始終沒有醒過來,護士不讓我們進去打擾,於是我只是站在病房門口。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恍惚間覺得,我虧欠了陳鶴峯很多。
他對我的付出和真心,或許早就超出了一種執行任務的義務。而我卻長久地認爲他是自私的。
“你需要休息!”李沫白站在我身邊輕輕地擁住我的肩膀說。
陳鶴峯還躺在病牀上,我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我搖了搖頭,我要留在這裏,等他醒來!我想讓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我。
“這裏不需要你了!”他擁住我肩膀的手稍微用了用力。
怎麼可能不需要我呢!我擡起頭準備反駁他,擡頭的瞬間,我發現站在我面前的那個女人。
周麗婷!
怎麼是她?
自從上次在機場見過她之後,就再也沒有聽說過她消息了。而且,陳鶴峯除了事,我也沒有通知她,她是怎麼知道的?
我看了眼李沫白,是他通知的她?
可是難道他不知道,陳鶴峯根本就不喜歡周麗婷嗎?這個時候他把周麗婷叫到這裏來,陳鶴峯即使看到她,也不會開心的!
“你來幹什麼?”我冷冷地對周麗婷說。
她看着我,臉上的表情扭動着,痛苦着。
她在關心陳鶴峯嗎?
我知道她關心陳鶴峯,我也知道,她愛上了裏面的那個男人。可是陳鶴峯不愛她啊!而且她爲了她自私的愛,也沒有少傷害過我!
“他怎麼樣了?”她扭動了半天,纔開口說話。
我不想回答她。她沒有資格來這裏!
“跟你沒有關係!”我生硬地回答她。
她沒有說話,就站在我面前,我不讓路,她根本就進步了病房。
“我只是想,靜靜地看看他,只要他好好的,我馬上就走!”她語氣哀求地說。
這個時間點,已經是半夜,而她在這個時候來了,我的心裏竟然動了惻隱之心。
這個女人對陳鶴峯的心是真的,我知道。
“讓她進去吧!”李沫白小聲對我說。
可是我不想!
然而周麗婷看我的眼神苦痛極了。
她是真愛陳鶴峯的,我無法否認,即使當時我對陳鶴峯動了情,也沒有辦法和她相比。
“林溪,以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可是這次我真的只是想要看看他,只要他好好的,我就走!林溪,我求求你,讓我見見他好嗎?”她說着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
我後退一步,可是手卻依然被她抓住了。
她的手在顫抖,抖得厲害,然後我發現她的嘴脣也在發抖。
她的手是冰涼的,身體跟在冰涼的手在顫抖。連同着我的手也在發抖。
那種淡淡的力量突然間震撼了我。
這種卑微的愛,我好熟悉啊!
曾經我也是這樣卑微地愛着李沫白,卑微地等待他給我一個笑容,卑微地守着那麼多個孤獨的夜晚。
“林溪,你讓我進去看看他好嗎?”她的眼淚順着臉頰流出來。
我的心立刻,就軟了下來。
作爲女人,我們都是一樣的。
我沒有說話,因爲已經說不出話來。
我將手掙脫開,然後往旁邊站了站,她微愣了幾秒鐘,然後反應過來,立刻衝進病房裏。
我看着她歡欣的身影,然後覺得,爲什麼我們都要這麼卑微地愛着?
曾經的她也是善良的,愛上一個人,然後變成這樣。自私地做了那麼多傷害別人的事,最後卻更加被所愛的人討厭。
這就是我自己。
“我們走吧!”李沫白站在我身邊,定定地說。
我看了看他,決定離開。
也許,我應該給周麗婷這個機會。她的本性是不壞的。即使她傷害過我,可是也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
我始終相信,現在的她還是善良的。
離開醫院的時候,我格外的疲倦。
夜風輕輕地吹來,不冷,也不熱。胳膊上的傷口早就結了薄薄的痂,而我早就不覺得疼了。
上副駕駛,因爲我知道那個位置不屬於我。
“送我回去吧!你認識地方的!”我說着便靠在座位上。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開車。
我看着他模糊的背影,不知道是開心還是該憂傷。
是的,我知道了他做了這些事的無奈,可是我還知道了,他依然要繼續無奈着。
江珊逼死韓琦的事是被人誣陷的,但是安然手上依然有霍氏的把柄。他作爲霍家的兒子,自然要爲霍家分擔。
最爲重要的是,他和霍展顏結婚了。
他們真的結婚了。
世上最大的無奈便是,你明明已經知道了真相,可是真相太殘酷,你沒有辦法接受,卻也得去接受。
如果知道真相依然會這麼痛苦,那麼還不如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至少,我會是恨他的,對他的心是死的。
這世界上最大的平靜,就是心死。
死了多好,就不會痛苦了!
車子的顛簸很安靜,夜晚的城市也少了白天的喧囂和吵鬧,所以,我在這種安靜的疲憊中沉沉地睡了過去。
好像做了個夢,我夢迴到那些甜蜜又安靜的日子裏去。然後是他溫柔的胸膛,緊緊地貼在我的臉上。
我仔細地嗅了嗅,那是一種熟悉的味道。
我不敢醒來,生怕一切都是一場夢,然後一切都是一場泡影。
然後我緊緊地守着那種熟悉不願醒來。
“不要走,不要走!”我靜靜地呼喚着,卻始終不願喊出那個名字來。
那個名字不屬於我,不屬於我!
這一路好漫長啊,漫長的我睡了好久好久都沒有到達目的地。
這一覺睡的我好累好累。
恍惚間,我睜開了眼睛。
然後發現自己並不是躺在車上,夜色已經收去,好像天已經亮了。
怎麼,我怎麼睡了這麼久嗎?
我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李沫白的牀上。這個牀,我太熟悉了!
怎麼,他昨天晚上沒有送我回去嗎?把我帶到這裏來了?
可是他不是已經結婚了嗎?怎麼還把我往家裏帶?
天哪!如果被霍展顏看到怎麼辦!雖然我早就已經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可是我不想被人這麼直接地抓在牀上!
我連忙從牀上爬起來,然後發現自己的手臂上的血痕已經被擦拭乾淨,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白色的紗布。而牀邊放着乾淨的衣服。
我的衣服沒有換,還是昨天的衣服。那麼昨天晚上應該是沒有發生什麼的。
那也不行!我還是躺在李沫白的家裏啊!
我沒有換他給我準備的衣服,從樓上跑下來。
剛剛到樓下的客廳,就發現霍展顏坐在沙發上,張姨將水果端到茶几上。
我愣住了。她其實應該知道我住在這裏了。
我不知道怎麼跟她打招呼,然後腳步慢慢地走下去。
她側過臉來看着我,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突然間擠出一副看起來格外生硬的微笑。
她對我微笑?
“聽說你昨天晚上住在這裏?”她微笑着對我說。只是語氣裏絲毫沒有一點微笑的影子。
“昨天晚上,我只是,太累了!”我站到她面前,有點膽怯。
我努力地想做一個壞女人,可是真的給了我這個機會,可以讓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時候,我竟然毫無底氣了。
昨天晚上,不應該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嗎?
可是李沫白卻跟我在一起,而且把我帶回家了。
就在此刻,我和他的妻子相遇了。
那種感覺是深刻的,我想我怎麼也不會忘記。
“沒關係,反正你在這裏,也是常客!”
她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林溪,車已經準備好了,思揚說鶴峯已經醒過來了!我們馬上去醫院!”李沫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說陳鶴峯醒了?我立刻看向他。
“真的嗎?他真的醒了?”
他從樓梯上走下來,對霍展顏卻是一種熟視無睹的狀態。那個不是他的妻子嗎?他至少應該象徵性地打聲招呼吧?
這個樣子,我只會覺得自己是個第三者。
“鶴峯,是上次我見到的那個人嗎?”霍展顏也站了起來,她語氣小心地問。
“你不認識!”李沫白立刻冷冷地回了她,然後繼續對我說,“你怎麼不把衣服換了?昨天晚上你睡得太沉,我沒忍心把你弄醒,所以沒有替你換衣服。”
他當着他妻子的面這麼跟我說話?
“思揚過來的時候,我讓他送你回去!”李沫白這纔對霍展顏說。
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