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
待宇文泓更換寢衣,獨坐寢殿閱書時,窗紗上黑影一閃,引起他警覺地擡頭。
很快,黑影閃身入內,在距離他十步之遠跪下,他身着緊身黑衣,沒有任何修飾,臉上同樣罩了黑麪巾,能夠輕易的隱藏在黑夜裏。
這是宇文泓的暗衛死士,上一世他對此可有可無,人數並不多,這一世卻花了心思去培植,用以探查情報,有任何他無法在明處下達的指令,都由他們去做。
“何事?”
“屬下探查得知,關於戶部尚書之職,二皇子已暗中與李閣老通信,舉薦戶部左侍郎。”
宇文泓頷首,“很好。”
這與上輩子的情形一模一樣,他的二弟宇文渢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都可以說是與他明刀爭鋒之人,固然他覬覦太子之位惹人厭煩,但比起背後捅刀的宇文洛,他反倒對宇文渢有些釋懷。
不過他不會因此心慈手軟,如這次原戶部尚書因貪腐而被革職查辦,上輩子他與宇文渢爲爭這一子之地鬥爭不休,最後他慘贏,父皇爲牽制他把另一要職給了宇文渢的人。他當初自覺自己是嫡長子,發現父皇竟用宇文渢制衡他,只當是寵愛貴妃過了頭,發昏之舉。
然很久以後他才得知,父皇是惱他沒有容人之量,竟放下身段與弟弟鬥法,纔有此舉動。
所以這一世,他非但不反對宇文渢推舉的人,還要表示一二贊同,再另提其他人選,給宇文渢留足面子。據他所知,父皇對這個職務的屬意人選與他相同,所以他只需表現出大度容人的模樣,把握其中的分寸即可。
“還要一事……”
“說。”
“貴妃娘娘有意讓二皇子立聞家小姐爲正妃,殿下?”
因宇文泓曾提起聞家與聞家這位小姐相關的事宜,所以他們一得消息就報了過來。
誰料宇文泓問:“宇文洛呢?”
“六皇子?”暗衛像是驚訝的一頓,隨後收斂情緒道,“不曾聽聞六皇子那邊有動靜。”
宇文泓啞然失笑。
也是,倘若這時候他們就相遇了,宇文洛何不娶她爲正妃?宇文洛和自己不同,眼下他還沒有因爲自己的緣故施展本事,他無所依恃,若能娶聞櫻爲妻,聞家無疑就是他的靠山,豈不是比東宮的一個側妃要好用許多。
其實……他不是沒想過再納聞櫻一次,重生之初,他礙於多方因素無法對她出手,曾想過如是將她納到東宮來,想磋磨她何其容易。但一想到那樣的情形,他心頭便是一陣惡寒,喉間彷彿有什麼東西梗住了,不吐不快。
他爲什麼要把她放到身邊來噁心自己?
哪怕現在這層厭惡減少了兩分,他也不準備更改初衷。
“既然二弟喜歡,那就任他去吧。”宇文泓漫不經心地道,“要是有機會,推一把也未嘗不可。”
但這也已經不關他的事了。
這一次,他只准備娶吳玉貞爲正妃,她上輩子追隨他而去,是真正一心向他之人,他不能辜負。
*
聞櫻回了儲秀宮,壁月已然急的在門口走來走去,一見她來,長鬆出一口氣,剛握住她的手,就微驚道:“小姐的手怎麼這麼冰?那手暖哪兒去了?”
“咦?大約是貪看景色丟哪兒了。”聞櫻回想了一下道,“沒事的,上頭沒留字,任人撿了也不知是誰的。”
“話不是這麼說,女兒家手腳涼了不好,奴婢這就去給您灌個湯婆子暖一暖……”
壁月□□叨着開了門,忽地,“吱呀”一聲,隔壁的門也推了開來。恰聞櫻聽到聲音望過去,和阮玲兒一個對視。
卻見阮玲兒猛然向後一縮,轉而想起這動作不妥,勉強跟聞櫻一笑。聞櫻和她打招呼,她只神思不屬的應付了兩聲,就鑽回了房間。
按理,她應該比聞櫻回來的早,聞櫻是見她們散了夥纔敢走的,這會兒見她卻回來的晚一些,神情又不太對勁,不禁若有所思。
那邊廂,阮玲兒兩手闔上門,神態仍有些恍惚,一不留神腳踢到了團凳,發出噪音,被同屋的人很不耐煩的斥責了一頓。她連連賠禮道歉,神色卻愈發陰沉下來。
她想起剛剛在太陰湖邊發生的事。
一開始她頗後悔當時答應了那幾個秀女的要求,轉而惹來這麼多的麻煩。她原只是看不慣聞櫻拿自己當丫鬟使,想給她點好看,沒想到她小看了聞櫻,自己非但沒能遊走在兩撥人之間,反而將她們得罪個遍。那
時她頗頭疼的發現,她再討好她們也不會有任何益處,但如果以爲能就此撇開關係,她們也未必會答應。
就在她兩難之際,忽然發現那灌木叢裏有異樣。
她自小眼力過人,能夜間視物,觀察入微,所以很自然地看見了那露在繁枝茂葉外的一角裙襬,花紋依稀可見,正是聞櫻今天穿的裙子。她們這些世家小姐,哪怕是裙子最邊緣的地方,花紋都極盡精細。
當時她已經將話都說盡了,明明白白道出了陷害她的人是自己的真相,眼見聞櫻竟然就躲在附近,焉能不驚?她料聞櫻之前磋磨自己,只是疑心自己和這幫人有牽扯,但未必知道事情就是她做的,現在全都被她聽見了,由不得她不心涼。
她知道聞櫻的脾氣,如果她不在背後搗鬼,她必會照拂自己,只是難伺候一些罷了。但她如今在背後使絆子,依對方的脾氣,恐怕這會兒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就在她神情恍惚走在回來的路上時,沒能走出多遠,忽聽得另一位皇子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大哥,你也來看太陰的景色?”
打招呼的人似興致很高,回他的那人聲音卻淡淡的,“是啊,六弟也在。”
這是太子殿下的聲音!
她立刻認了出來。等了這麼久,原以爲殿下不會來了,沒想到只是她運氣不好,沒遇上罷了。
如果、如果能有機會和太子殿下攀談,能讓他另眼相看……那得罪誰還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