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泓搖了搖頭,“沒什麼。”
讀心術並非萬能,常常會出現因爲距離等各方面的原因沒能聽仔細,他倒是習慣了。只不過想她剛剛那一段兒,想必說的不是好話,反倒讓他苦思冥想欲得知她說了什麼。
對此,聞櫻歪了歪腦袋,得意洋洋回以一笑。
早在計劃變更後,她就考慮過和太子在一起時,會遭遇讀心術24小時窺探的危機。
於是她將所有的信息梳理了一遍,整理得出的結論時——隨心就好。除了在有關於宇文洛的問題上需要謹慎處理,其它時間,她需要扮演的是一個內心歡快坦誠的女孩子,那麼看見喜歡的東西就笑,看見不喜歡的就丟開手,隨心所欲,就是最好的演出了。
橫豎所有關於世界外的信息都會被屏蔽,她無須戰戰兢兢地剋制自己的想法。
沒過一會兒,餛飩就被端了上來,她實在被折騰累了,連吃了幾個,方想起來什麼,咬着調羹問他:“你真的不喫嗎?”
宇文泓第一次看她喫東西,或者說,第一次看這輩子的她喫東西。先前對於她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不清了,印象裏似乎與其她女子沒有太多區別,小喫幾口就彷彿飽了,隨後就盯着他看,一直被人看着,他便也不太想吃了。但今夜她卻喫得非常香,一個接一個往口中喂,動作仍然很秀氣,吹湯時紅嘟嘟的嘴脣一呼,當真是秀色可餐。
他不知不覺就看餓了。
見他猶豫,聞櫻便舀了一個喂他,另一隻手放在下面虛兜着,見他當真吃了,還對他笑了一下。
他喫到口中的一瞬間纔想起來,這是她用過的勺子,但奇怪的是並不排斥,再看她難得的笑容,也就沉默着吃了下去。
待宮人將東西都收走了,兩人洗漱一番,緊跟着便是要就寢。
天色已晚,她吃了東西又用熱水擦洗過身子,這會兒自是昏昏欲睡,坐在牀沿揪着被褥一角,險些沒一點頭磕到牀柱子上去。太子飲了酒亦是困頓,見她這樣,卻忍不住一笑,又去捏了一捏她的脖頸。
這一捏害得她猛然一抖,霎時半醒過來,瞪他時眼波嬌豔。
他心絃顫了顫,鬼使神差般俯下身去吻她。她卸了妝,沒胭脂等物什,面頰卻仿如粉荷一般,比平日更幼嫩些。他將她壓進軟被裏的時候,忽然問:“你小名叫什麼?”
“……芝芝。”她迷糊着答。
她本是沒有小名的,有也是原主的。
“靈芝的芝?”
“芝麻湯圓的芝。”
他又是一笑,便噙着這笑意,從她的面頰一路往下親去。
房裏的燈已經熄了,龍鳳燭的光灑了一室昏黃,憑添曖昧的朦朧。但等到她衣襟半開,人已經暈得不知今夕何夕時,宇文泓忽地聽見她的聲音。
【不要……】
他恍惚了剎那,解她衣襟的手一頓,那聲音也一次比一次更清晰。他醉意朦朧地支起身,扶着額頭看她,她沒有說話,甚至連眼睛都是閉着的,顯然是累得狠了,昏昏欲睡,只能偶爾迷糊地半睜眼看他。
但她心裏的排斥如此明顯,以至於他聽之酒醒了大半。
宇文泓回想自己剛剛的舉動,忽地自嘲一笑。
剛重生的時候他戾氣極重,以爲自己多活一世,已經將所有的人心都看透了,因此一心只想復仇。
卻就在這時,他有了讀心術。
有些事知道的越多,想的也就越明白,重生的時候他以爲吳玉貞很好,無論如何她是一心向他的,但經歷過幾件事後,他才發現他自以爲了解到的真相併不那麼透徹。而他上輩子不喜歡與她相處,並非沒有道理。他自小在權謀中長大,所學唯一字“鬥”,與兄弟鬥,與臣子鬥,甚至與君鬥,萬事加諸陰謀,便希望身邊的人能簡單一些。吳玉貞所求非他想給,而她所給的,亦不是他所求,所以哪怕重來一次,他們依舊不適合。甚至,他在讀取她的內心後,難以忍受與她朝夕相處。
而因爲被聞櫻背叛,他以爲她該是壞的了,偏偏她在沒有任何記憶的情況下,再一次使他傾心。後來他想明白了,若非他刻意放手,任由她比上輩子更早的認識了宇文洛,這一世或許她能更加純粹的待在他身邊。
但顯然,他明白的又太晚了一些。
一旦想到她如今心裏還有宇文洛,事情彷彿沿着上一世的軌道在延續,他亦突然變得畏懼。或許,哪怕她沒有不情願,他同樣邁不過自己的那一道坎。
他始終無法忘記,他死後,她歡喜地撲入宇文洛懷裏的情景。
這麼一小會兒時間,聞櫻已經徹底睡了過去,且舒服地翻了個身。他神情複雜地看着她,手卻不自覺地伸過去,替她將被子蓋好,在她不安欲動時,又在被子上輕拍了拍,任她徹底陷入甜美的夢鄉。
*
第二日,聞櫻從牀上醒來,旁邊已經沒了人影。
她穿戴好走出房門
時,便看見宇文泓在廊下逗鳥,玄鳳鸚鵡,臉頰一團可愛的胭脂橙紅,她看一眼便被吸引住了。
他衝她招招手,她便興致勃勃地提溜着襦裙裙襬,小步跑過去,還險些踩到軟緞的披帛,後面壁月急忙跟上來替她圍披風。宇文泓竟讓她退到一邊去,親自接手幫她繫好了披風的繫帶,惹得她又看了他幾眼。
她給鸚鵡的碗里加喫的,逗弄它來喫,小玄鳳卻頂着它的胭脂團,高傲地撇過了腦袋。
她逗了半天也不見它來喫,忽聽得宇文泓,“它想喝水,給它加水。”
“你怎麼知道?”
她不服氣,接了宮人遞來的小提壺,拎着小小一個提壺給它加了一點兒,誰知它立刻就低下了它高傲的頭顱!
沒骨氣的鳥!
“你怎麼知道的?”她又問了一次,這次卻是虛心求教。
宇文泓笑着不說話。
聞櫻一下子想起來,難道是讀心術的緣故……
基於“讀心術”三子涉及機密,聽在宇文泓耳朵裏,又變成了【難道是[嗶——]的緣故。】
輪到他問:“你猜了什麼?”
“我就猜……嗯?你怎麼知道我在猜?”
“嗯……”他故作沉吟,“我不止知道你在猜,還知道你在想,什麼時候能夠用早膳。”
她捂住了嘴,又有些奇異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