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櫻也看着他。
她一直在揣摩單堯的性格,他究竟是怎麼想的。一直表現出衆的尖子生,骨子裏必定是高傲的,不能忍受別人在背後一丁點的詆譭。所以高考失利的時候,他拒絕和任何人說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療傷,只有陸嘉湄,是她折彎了他的脊樑骨,讓他嚐到了痛,才念念不忘。
現在,他還是那個沒經歷過人生轉折的單堯,他及時掐斷了一段不會有結果的戀情,活的理智而自我。
而原主呢?
說起來有點可悲,原主遭逢家庭變故,父母離異、再婚,唯一能傾訴的對象一夕之間變成了相親相愛的哥哥,16歲這個年齡,她能夠動搖誰?她動搖不了任何人,就只能折騰自己。她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有多麼遼闊,只知道自己井口上的那一小片天塌了。她在井底苦苦掙扎,鬧出不小的動靜,未嘗不是希望有人能看見,能來拉她一把。
兩人一個理智決然,一個悶聲不吭,註定只能漸行漸遠。
被擠到一邊的學長先行受不了這樣的氣氛,他插話道:“想開汽水瓶不是?學長給你開!這人從來不喝,找他也沒用。學長就不一樣了,開瓶技術溜溜的。”
在三個人的視線壓力之下,聞櫻驀地綻開笑來。
“好啊。”她很輕易地就把汽水瓶遞了過去,還有心情開玩笑,“學長你開瓶技術好,是不是因爲經常喝啤酒?”
“哈哈哈,哪兒能啊,學校裏不讓喝酒,你不許告我小狀。”
……
單堯聽他們兩人一唱一和,看着對面的女孩笑靨如花的模樣,心裏不由生出幾分煩躁。
“還好嗎?”陸嘉湄問。
“嗯。”
她沒有具體問聞櫻是誰,他便也輕輕巧巧地揭過了,“同一所初中的學妹,不太懂事,你別介意。”
“當然。”她笑了,“我有這麼小氣嗎?你越受歡迎,越說明我眼光好。”話是如此,她其實認識這個女孩子,有一次晚自習下課,她還帶人來堵過自己,正好單堯喊她的名字,她一轉頭,對方就已經沒了蹤影。
聽人說,單堯在初中有過一個女朋友。然而像這樣不戰而逃的對手,她也沒太多興致去了解。
單堯見她表現的落落大方,確實沒有往心裏去,不禁點了點頭。
*
原主和寢室裏的人關係很普通,相處了一個學期還不到,本就沒多少感情,再加上原主和“壞孩子”混在一起玩,她們多少有點看不起她的意思。在這樣的情況下,聞櫻發現原主有記日記的習慣。
她不是記在日記本里,而是用手機裏的郵箱編輯,草稿箱裏留了十多封的信,有的地址都編輯好了,只是從來沒有發出去。她總是大半夜裏亮着手機屏打字,室友都以爲她是和外校的男生傳情,對她更加不耐煩。
聞櫻同樣躺在牀上噼裏啪啦地開始打字,她倒是真的和外校男生髮短信。
“……上次,我們有做嗎?”
很快收到了龔玄的回覆:“(#`皿)你是不是傻?當然沒有,老子都沒進去,做個屁。”聽得出他的語氣匪夷所思,活像見着個外星人。
“那我們再來一次?”
“別,受夠你了。”他又發來一條,裏面放了個網址,“去看,看完了再來和我說話。”
“色\情網站?不看!”
“喲,小妞還是個烈女,來給爺香一口=3=去看,保證你看完爽的飛起!”
“噁心。”
“=33333=”
她笑倒在牀上。
好不容易鬧完靜下來,已經12點了,宿舍裏學習的人也已經鑽進被窩裏睡覺了。
萬籟俱寂,大概有的事只能在這樣的時刻纔會有深切地感受,聞櫻突然明白了原主爲什麼會在這個時間點去記日記。就在她再一次翻出郵箱裏的日記時,下鋪的室友一腳踢得牀板震動,“還睡不睡了?!”
“不好意思啊。”
她小聲道歉,心裏生出別的情緒來。這對她來說當然是無所謂的,本就是故意爲之。但電子郵箱裏原主的一字一句,都能讓她感受到對方的迷茫無力,在這個時候,外界的不友好只會讓精神緊繃的人反彈,以爲全世界都與她爲敵。
原主還沒學會用成熟的技巧去化解,沒有人教她。
聞櫻關掉手機,將它塞進了枕頭底下,側身胡思亂想做着夢入睡。
到了第二天體育課,她小跑到那個室友面前問:“我晚上玩手機,是不是吵到你們了?”
室友訕笑:“……也沒有啦。”
大家都寧願維持表面的和平,但凡不是忍無可忍,都儘量表現出和善的一面,沒想到她會突然跑來“自首”。
聞櫻像是沒聽出她的潛臺詞,反而拉着人絮絮叨叨起來,“其實是我一直都有寫日記的習慣,原先是寫在日記本上,但晚上開燈又會被阿姨抓住通報批評,只能換成手機。我大概還不太習慣在學校裏住宿,規定太多了!”她一頓,“沒想到會影響大家,實在是不好意思。”
謊話連篇,不過對這具身體來說倒也有一多半實話,至少最開始是如此。
她說的誠懇,室友感受到她突如其來的善意,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也因爲這個話題感同身受道,“沒事沒事,大家一起生活嘛,就要互相遷就。我也覺得學校規矩好多,熄燈不許有活動,我動作又慢,衣服都來不及洗…
…”
學生時代的人最簡單,兩人聊了一路,聞櫻時不時地遞上一個問題,讓對方談興大發,再加上發現了幾個相同的愛好,兩人的關係忽然間解了凍。
剛到操場,前方傳出震天的歡呼聲。
聞櫻逮住一個人問“怎麼了”,對方眉梢飛揚,興奮地說:“高三十四班也是這一節體育課,兩邊老師說要聯合起來打一場籃球賽,單堯學長也在!”
室友“哇”了一聲,見兩人都朝她看來,臉突然微紅,“單學長升上高三就沒有打過比賽了……”
她話一頓,突然想起寢室裏的傳言,說聞櫻暗戀單學長,還爲此“教訓”過陸嘉湄,心裏一毛,看着對方有些發憷,沒再說下去。
“那等會兒我們去給他送水。”聞櫻好像沒發現她在想什麼,笑盈盈地提出了建議,看起來好像也只是崇拜優秀學長中的一員,沒有任何的特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