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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寫這一句“會當凌絕頂”的凌字時，一定是想起了凌一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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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他一樣，每一次，但凡是遇上蘇小米三個字當中的任何一個字，每寫一筆，都會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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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蕭太瞭解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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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年，他從不曾見她真正地笑過，即使是知知那麼可愛，即使是蘇有榮的病情穩定了許多，可她依舊不快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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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蕭忽然覺得，她像是斷了翅膀的鳥兒一樣，被困在地面，無法飛到她想去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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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時候，程蕭見她這般不快樂，都於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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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說什麼，擡了擡脣，最終還是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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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天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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喫過午飯後，程蕭就帶着她和知知母女倆，去郊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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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知地草地上的地毯上，玩着玩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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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蕭給知知蓋上了毽子，又給她噴了一些驅蚊藥，這纔看向拿着一本甲骨文醫書的蘇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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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似在看着書，深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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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則，只有程蕭知道，她是在發呆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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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書，忽然被程蕭抽走了，蘇小米都還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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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舊呆呆地坐在那裏，目光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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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蕭拿着書，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她才抽過神來，“怎，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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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看書，還是在發呆？”程蕭勾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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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米鼓了鼓臉腮，“當然是在看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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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蕭認真地看着蘇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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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小就認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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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兩家關係好，他們的母親又是最好的閨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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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婉生蘇小米的那一年，程蕭剛好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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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和媽媽一起，在醫院等着蘇小米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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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兩個媽媽就商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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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蘇媽媽生個兒子，就娶程媽媽以後生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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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蘇媽媽生個女兒，就嫁給程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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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三歲的程蕭，已經大概知道什麼是嫁，什麼是娶，就是老公老婆結婚在一起，然後生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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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蘇小米剛生出來的樣子，程蕭忍不住吐槽她好醜呀，而且當着所有大人的面說，他以後纔不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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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蘇小米一天天長大，長到一兩歲的樣子時，簡直不要太漂亮太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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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之後，程蕭卻一直說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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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一點的蘇小米，總會可可愛愛地說纔不要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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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生氣，就說我就開個玩笑而已，你以爲我長大了真的會娶你這個醜八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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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說她是醜八怪，她就鼓着粉嫩嫩的腮，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像是一隻傷心欲絕的小豚鼠，無論他怎麼哄都哄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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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玩笑從他三歲時，開到現在，三十二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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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蘇小米如今依舊鼓着腮的樣子，和小時候一樣，像是一隻可愛的小豚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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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明三十歲出頭了，還像個孩子一樣可愛，他也想一輩子都把她寵得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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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知道，她的心從來不在他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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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米突然被程蕭這般認真而濃烈的目光，盯得周身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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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小米，我好想抱一抱你，我可以抱抱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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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米蹙起眉來，在程蕭的手伸過來時，她下意識地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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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日那天，你夜不歸宿，是和凌一揚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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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蘇小米詫異的聲音，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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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蕭苦笑，“若不是看他把你帶走了，你以爲見你丟了，我真的可以坐得住，不滿城瘋了似地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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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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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你中醫館那個難纏的，不吃藥，不輸液的病人，也是凌一揚吧。你守了他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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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蕭什麼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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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的時候，他實在是放心不下她，又去了中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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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她進了凌一揚的病房，和他緊緊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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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蕭頓了頓，妖孽好看的鳳眸，閃過一絲微不可察地傷痛，然後保持着優雅紳士的笑容，擡了擡薄脣，“去告訴他吧。如果只有和他在一起，你才能感到快樂。我成全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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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米落着淚，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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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何嘗不想跟凌一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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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已經是定局了，要是再和程蕭離婚，又和凌一揚在一起，不得把她爸爸氣得當場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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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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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他已經是換過心臟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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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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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於是一把黃土，已經埋到脖子處的人，怎麼還能經得起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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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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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一直對凌一揚成見那麼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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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蕭從墊子上，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她的淚，“我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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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米茫然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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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說，“我跟你爸說，因爲我事業上事，必須要去外地。然後帶着你和知知過去，讓你們一家三口團聚在一起。他們也不會發現。等回D市看望長輩時，我再陪你和知知回來，繼續在他們面前演戲。目前也就只有這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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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米的眼淚，又滾滾而落，搖着頭道，“不，程蕭，這對你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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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蕭替她擦淚，苦笑道，“你以爲，你和凌一揚分開了，又只和我做着名義上的夫妻，對我就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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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和她只做名義上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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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米擡了擡脣，一陣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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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發現，一句對不起，已不足以彌補她對程蕭的虧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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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好的一個男人，她卻負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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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蕭忽然妖孽一笑，輕輕捏着她沾滿淚水的臉頰，笑道，“傻瓜，跟你開玩笑呢。你還真以爲我想和你做真正的夫妻？當時跟你結婚，是我爸媽催婚催得太急，而那些相親的名媛，我一個也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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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開始撒着謊，輕輕鬆鬆地笑道，“說到底，還是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替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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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蕭……”她再次哽咽，她又不傻，以前分不清他的玩笑，現在還分不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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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覺得欠我的。”程蕭捏捏她的鼻尖，“你需要我繼續在你爸媽面前演戲，我也同樣需要你繼續幫我瞞着我父母。咱們是互相合作，各取所需要，互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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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米笑了，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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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蕭遞給她一張紙巾，“快擦擦你的眼淚，哭得真難看，別哭了，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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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米接過紙巾，聽他又說，“什麼時候想好了，約凌一揚出來，好好跟他說清楚。把誤會解開了，別再錯過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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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米像個小妹妹一樣，乖乖地點了點頭，卻哭得更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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