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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看到他的背後貼着凌一揚三個字,程蕭才知道他的身份的。
凌一揚和同事從程蕭身前匆忙而過,程蕭忙開口喊了一聲,“凌醫生。”
聽到程蕭的聲音,凌一揚讓同事們先去手術室給病人用上呼吸機,然後轉身回頭,看到了只戴着口罩和手套,身上穿着志願者衣服的程蕭,見他連護目鏡和防護服都沒有穿,不由皺眉,“你怎麼在這裏?”
“我過來當志願者。”程蕭擡了擡脣。
凌一揚冰冷的目光裏,閃過一絲敬佩,但很快就開始擔憂起來,“你來這裏了,小米她怎麼辦?”
程蕭蹙起眉來,答得風馬牛不相及,“我只跟你說一句話。”
“先跟我來。”凌一揚並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而是去了一間辦公室。
程蕭跟在身後,見凌一揚拿出一套防護服和護目鏡給他,“醫院裏挺危險的,注意防護,保護好自己。但是物資緊缺,我這裏暫時只抽得出一套給你。如果你不洗澡,不換衣服,能穿幾天。”
接過防護服,程蕭不難看出,凌一揚應該是許久都沒有洗澡了。
因爲他身上有汗味。
程蕭在新聞裏就看見過,醫護人員在一線忙得不可開交,每天只能在醫院的椅子上,抑或是鋪開的報紙上,睡上三兩個小時。
又怎麼可能有時間洗澡?
程蕭對凌一揚的敬佩之意,不由油然而生,“放心,我送了幾十車的物資過來。”
“你是送物資過來的?”凌一揚問,“那小米呢?
“她爲了和你一起參加抗疫,在家絕食抗議了三天。終於得到了家人的同意,也過來一線了。”
“爲了和我一起參加抗疫?”凌一揚覺得信息量太大,消化不過來,“她也來一線了?這裏這麼危險,你爲什麼不阻止她。”
程蕭勾脣冷笑。
他也想阻止,可是他阻止得了嗎?
程蕭答得風馬牛不相及,“凌一揚,知知是你的女兒。不要看她個子小,像個兩歲的孩子。那是因爲小米早產,七個月就生下來了知知。知知今年三歲零四個月十七天了。你自己算一算她的出生日期。我要說的話就這麼多。至於你心中的疑惑,等抗疫結束,你自己去問小米。”
凌一揚以爲自己聽錯了,一時之間像被雷霹了一樣。
是震驚,是驚喜,是錯愕,是懷疑,是興奮……
可時間緊迫,有一個重症病人必須要馬上切開氣管,給他做手術。
他來不及問,雙眼有些淚目,“等我做完手術再說。”
話還沒說完,凌一揚已經邁開了腿。
即使他穿着臃腫的防護服,依舊掩不住那雙又長又直的腿。
難怪知知要叫他大長腿叔叔。
程蕭看着凌一揚的背影,“凌醫生,小米愛的人一直是你。在抗疫工作中,請務必要保護好自己。知知和小米,等着你回家。”
今天對凌一揚來說,是非同尋常的天。
他知道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來一線跟他一起抗疫,甚至突然得知自己多了一個女兒。
想到知知那副和小米一樣,可可愛愛的模樣,凌一揚心裏溫暖無比,也突然多了莫大的牽掛。
看着凌一揚匆忙離開的背影,程蕭鬆了一口氣。
終於說出來了。
那是一種如釋重負,又心痛如絞的感覺。
-
蘇小米一連在c市人民醫院,呆了三天。
這三天,她總共睡覺的時間加起來,不足十小時,忙得像高速旋轉的陀螺。
去的時候是深夜。
她連夜和醫院的中醫專家組,論了中醫相關的治療方案。
討論組採用了她的方案,並立刻用到了治療當中。
只是在討論組上,她並沒有看到凌一揚,凌一揚不在場。
而且就算是在場,每一個人這般的全副武裝,誰也看不清誰的臉,她一時半會兒也認不出凌一揚來。
會議結束的時候,蘇小米特意看了看每個人後背貼的姓名,沒有凌一揚的名字。
很是失落。
第四天,蘇小米忙了一整天了,連口水都不敢喝。
晚上經過走廊的時候,一個志願者突然喊住了她。
是七哥哥的聲音?
她轉身回頭,第一時間還沒有認出七哥哥杜玉銘來。
因爲防護服穿在杜玉銘的身上,像是一個糉子一樣,口罩、鞋套、手套,是裏三層外三層,又戴着護目鏡。
依稀能從透明的防目鏡中,看到七哥哥杜玉銘驚喜中帶着擔憂和關切的熟悉的目光。
她這才確定,確實就是七哥哥在喊她。
她驚喜得有些淚目,“七哥哥!”
來到這裏四天了,終於見到親人的影子,心裏百感交集。
她同樣擔心杜玉銘。
杜玉銘和她只相差一歲,事業上卻是混得風水從起,沒有依靠家裏半分,年輕紀紀卻成了國內互聯網行業最年輕的首富。
按理說這樣有錢的七哥哥,不應該來到這裏來參加抗疫,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的。
但是七哥哥從小就特別有善心。
蘇小米爲七哥哥感到驕傲和自豪,但也擔憂他。
她正想開口問他近況,杜玉銘卻先開口了,“米米,你還好吧?我打你電話,一直沒人接,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這四天,她哪有時間接電話,手機都是放在物品保存櫃裏的。
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又哪有時間摸手機?
蘇小米跟杜玉銘說了她的近況,又問,“七哥哥呢,你沒跟大哥在一起嗎?”
杜玉銘說,“我們是一起來的,可是這幾天我都沒有碰到他,人太多了。”
蘇小米的時間緊迫,不能和杜玉銘聊太多,“七哥哥,你自己多注意。我要去忙了,等疫情結束,我們一起回家。”
一句我們一起回家,說得蘇小米眼睛裏已有了淚。
本就隔着一層護目鏡,眼淚噙了滿眼,視線就更模糊了。
她好像看見一個身形高挺,有着一雙大大長腿的醫生從那邊走過,只是一個側影,來不及看清他後背貼的醫生名字。
等她告別了杜玉銘追上去的時候,已經瞧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