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來的挺早，里正家還沒喫完早飯，年輕的媳婦一邊端着碗一邊抱着哇哇哭的孩子，倆人進來，一桌子老老少少都看過來，怕打擾他們喫飯葉靜客想要等下再說，里正吳平志倒是先喫完了，把倆人領進了裏屋，關上門，依舊能聽到外面孩子哭大人吼，村裏大多數人家都是這樣，大家早就見怪不怪了。
葉靜客說明了來意，吳平志摸着鬍子點了點頭，“這些年官府鼓勵開荒，稅賦這塊也有優待，但咱們村子附近荒地都不怎麼好，頭幾年累還未必能有什麼收成，靜客丫頭，你確定要開墾荒地？”
吳平志心裏很意外，只是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葉靜客他們靠着割漆賺錢多省事啊，一家人估計連鋤頭沒都摸幾下，這樣還要開荒種地，真是不明白想幹什麼。基於割漆這事的情面，吳平志跟葉靜客解釋了一下開荒並不合算，跟吳正林剛纔說的話差不多，葉靜客點點頭謝謝里正大人的好意，表示有自己的打算，一聽這個吳平志就不多嘴了，讓她選好地方，下午他帶衙差一起去丈量土地。
聽說這地竟然不需要銀子，葉靜客愕然，還以爲買地怎麼也得花幾兩呢，沒想到開荒竟然還有這樣的好處。從里正家出來往村子外面走，北面一片荒蕪，正值暖春時節，野草茂盛，高高低低的山坡一個接着一個，地面還算是平整，不過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青黑色的石頭，有半截埋在土裏的，更多的是散落在地上的，走起來得注意腳下。
越往東邊走石頭越多，個頭也大，或平臥或豎起，有的甚至比葉靜客的腰還高些，也不知道都是從哪裏來的，這些石頭就像是破土而出，在一片黃色的土地上甚是顯眼，葉靜客上下山經過這裏只是隨便掃一眼，現在過來仔細看這裏確實不適合種地，一鋤頭下去就挖到石頭上，地根本沒法翻，種子埋到地裏多半也都沒法活，根系穿不過石頭不能吸收營養，哪能長大，難怪開荒不花錢前三年還免賦稅都沒人幹，確實太不像樣子了。
走了三四里地到處都差不多是這個樣子，葉靜客手掌放在眉心處遮住太陽的強光，忍不住感嘆道：“這附近也沒有什麼山，哪來這麼多石頭？”這片荒蕪之地很大，若是沒有這些石頭定能開墾出幾百畝的耕地，而現在這些石頭卻把這裏變成了毫無用處之地，葉靜客話裏難免帶着些遺憾。
“不知道……聽老輩人說，咱們村子以前就是一座大山，那個時候這裏比現在可美多了，到處都是鳥語花香，像是仙境一般，是鳳凰居住的地方，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劫難，山崩地裂，鳳凰不得不離開了這裏，後來咱們這裏偶爾太陽下山的時候會在天邊現出綵鳳的殘影，還有人聽到了鳳凰的叫聲，老祖宗們來到這裏聽了這個傳說就以鳳棲村命名，都說這裏的石頭就是那座大山裂開之後留下的……”吳正林這般解釋道，這個傳說也不知道從誰嘴聽說的，時間久遠已經很模糊了，他心裏其實是不太相信的，就他們這鳥不拉屎的窮地方，還能招來鳳凰？
鳳棲村東邊是楊家村，楊家村跟鳳棲村差不多大小，葉靜客看中了兩個村子北面中間的一塊地方，這裏常年刮西北風，在這裏燒墨味道會從中間穿過，兩個村子都不會受到影響，雖然葉靜客說了重點不是要種地，吳正林還是執拗的走了半上午，找了一塊石頭看上去沒有那麼多，野草相對比較多的地兒，他骨子裏對土地有深深的敬畏和天然的喜愛，不管這裏有多糟糕，心裏也殘留着一絲希望的。
晌午剛過，里正領着兩個穿着官服的衙差來量地，葉靜客把看中的地方大致指一下，那倆衙差看葉靜客的眼神就像是看神經病一樣，沒事喫飽了撐得在這裏開荒，腦袋沒問題吧，聽說葉靜客要十畝，就連吳正林和里正都嚇了一條，爲首那個衙差忍不住開口提醒道：“開荒雖然不用花錢，可三年之後不管有沒有收成都得按照畝數交稅，你可想清楚嘍。”
葉靜客點點頭，沒有一絲猶豫的開口道：“謝謝官差大哥，這些我都清楚了。”這裏莊稼畝產值不高，賦稅相對於以種田爲生的農家人來說不低，但是對於她來說十畝地一年就是幾兩銀子的稅，只要她能順利的把墨製出來，不過就是幾錠墨的事情，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聽她這麼說，倆人就不再廢話，拿出工具在東西方向開始丈量，葉靜客選的這塊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孤零零的就一塊，旁邊沒有地，量起來沒有任何困難，南面沿着壩沿一側，按照葉靜客說的那般量出四十條壟的寬度，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成了，地契得回去才能起草，登記造冊之後過幾天要里正拿回來，送走了三個人，葉靜客和吳正林倆人也沒立刻回去，搬石頭在地頭兩邊做個標記，這裏看上去都差不多，要不等明天再過來就找不到了。
倆人在兩邊地頭處各堆了一座石頭小山，看着地上拿走石頭之後留下的坑坑窪窪，吳正林喃喃自語道：“這些石頭搬出來地裏還是能種點莊稼的，只是土層有點薄，留不住水，不下雨收成怕是一塌糊塗……”
“蓋完房子以後再說吧，這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幹完的活，咱們要做的事情可不少。”既然把燒墨的地方選在這裏，葉靜客也不想這裏像現在這樣光禿禿的一片，否則房子蓋在這裏實在是太扎眼了，種是一定要種的，這塊地周圍可以栽些樹，裏面種什麼她現在還沒有打算個，左右也錯過了今年的春耕，這倒是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