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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7章 寫字

    因爲有兩個傷員,所以中午的菜做的十分清淡,原本有有葷有素有湯喝的秦少年算是跟着某個人一起吃了瓜落兒。

    外面暴雨一時沒有停歇,喫完飯就看到石牆根那裏的窪處積滿了黃泥湯子,晌午纔將將過,已經下的天昏地暗,潮溼之氣從外面蔓延到屋裏,吳正林和葉靜客兩個人披着蓑衣,一個去煙房看着油燈還有防止菸灰受潮,一個去看看熬膠的情況,咬着牙頂着暴雨跑出去。

    一路深一腳淺一腳的淌着泥水走過來,推開門,一陣狂風吹進屋裏,兩個竈膛裏幾乎要燒到外面的木頭一下被刮掉了,火星四濺,葉靜客趕緊把門關上,把燒的就剩下個尾端的木頭扔到竈膛裏,然後又撿了兩塊長的塞進去,煮骨頭的那個鍋裏沒有什麼變化,煮皮的鍋裏分成了明顯的上下兩層,下層黏糊糊一堆,上層浮着略透明的膠水,把上層的膠水小心的舀出,然後再往鍋裏添了三舀子水,接下來就是等着的功夫了。

    大把的時間葉靜客客不想浪費,她有自己的打算,昨天收到小徒弟的禮物,她怎麼也得表示表示,要不更是愧對這個稱呼,師者,傳道、授業、解惑,她對髹漆只有字面上的瞭解,所以傳道和解惑是做不了了,在授業方面勉強還能努力一下,古代漆工書籍完整流傳下來的只有一本——《髹飾錄》,本來古文讀起來就不是那麼順暢,再加上裏面涉及了大量專業術語,更是晦澀難懂,葉靜客讀過一遍又看了這本書的圖解,算是有些印象,想從裏面摘抄一部分整理出來給小徒弟當做禮物,雖然這師傅關係是誤打誤撞得來的,虎頭那孩子機靈可愛,魯家人也沒少幫忙,總得有來有往這份情義才能持久。

    葉靜客昨天晚上就打定主意做這事,今天就把紙都帶過來了,想趁着熬膠的空檔下筆,可惜筆墨紙全都放在了前面的房子裏,她要不現在跑回去寫,要不等明天再說,明天天晴的話她還想去縣城找人做墨模……

    吳正林和葉靜客一離開,秦少年就不像上午那般把人撩在一邊幹自己的活,關好門進屋跟楚天逸上報最近的情況,剛說了沒兩句,楚天逸一擡手,秦少年立刻噤聲,去外面開門,過了沒多久,葉靜客踢踏着跑進了屋,半路草帽被風掀飛,頭髮溼了大半,進屋趕緊找布巾擦乾,心裏有些擔憂,這雨也不知道下到什麼時候,一直不停的話葉靜寧今天怕是得留在縣城了,也不知道身上錢帶的夠不夠。

    鞋從裏到外都溼透了,裏面的水幾乎能養魚了,脫下來放在竈膛邊先烤着,夏日裏穿的單薄,被雨打溼了有點冷,葉靜客爬到炕裏坐了一會兒,等緩過神來下去找了筆墨紙硯,見她要寫東西,秦少年便把小木桌拎過來,原本打算去西屋寫的,見秦少年已經幫她把東西都擺好,葉靜客也不好再收拾起來離開,研好墨,把紙鋪開琢摸着要怎麼寫。

    全部謄抄下來是不可行的,整理的那麼全面的書籍太過於招搖,萬一惹出什麼不必要的麻煩可就不好了,無關緊要的地方寫一些,《髹飾錄》分乾、坤兩集,前者主要講漆器製造的原理、工具和方法,後者主要講的是漆器的分類和裝飾手法,她想摘選一部分漆匠們常識性的東西,然後再加一部分實用的,這樣不會太扎眼還能給小徒弟提供一些有價值的參考……

    盤算好了,葉靜客便打算動筆,她使用毛筆還是不夠熟練,大字沒有什麼問題,小字還是有些難度的,先找了張紙練了一會兒,寫的倒還算是工整,手腕酸的不行,外面下雨天很暗,屋裏光線就不怎麼亮堂,葉靜客把筆放下端起紙來眯着眼睛瞧自己剛寫的字,繁體筆畫多,寫起來真不是一般的費勁,又不能擅自改成簡體,心累手更累。

    揉了揉手腕,重新鋪開一張紙,葉靜客深呼吸一口氣,這回可是要正式開始寫了!提氣運筆,剛寫了個“凡”字,就聽到旁邊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運腕力不運指。”

    做事情向來投入的葉靜客這纔想起來屋裏還有一個人,茫然的看過去,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在指點自己寫字,這一頓,墨汁在紙上溶成了一團黑色,葉靜客只得換一張重新來過,這次矯正了用力的部位,好似寫出來的字是好些了,就是姿勢不怎麼得勁

    ,寫出來的字有點扁……

    正當她猶豫換個姿勢還是繼續寫的時候,旁邊的人又開口了,“手腕提起來。”

    葉靜客瞭然,手腕微擡,習慣了寫鋼筆字,姿勢一時真不好改過來,真彆扭!

    這一打岔,又廢了一張紙,葉靜客摸了摸剩下紙的厚度,放心了些,唔,還撐得住!

    端正了一下坐姿,沾了飽滿的墨汁,還沒寫一行,前面的字都洇透了紙背……果然價格和質量是掛鉤的,圖便宜的後果!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葉靜客僅有的那麼點信心被這三次失敗差不多磨光了,再下筆就小心翼翼的了,好像越在意就越容易出錯一般,不是手腕僵寫出來的字歪歪斜斜,就是手抖,寫的什麼看不出來,整張紙上就看到一團團的黑色墨跡,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抽象畫呢……

    眼瞅着寫壞的紙越來越多,葉靜客又累又心疼,額頭直冒汗,最後右手因爲太用力開始抽筋,葉靜客放下筆開始揉手,硬筆和軟筆截然不同,這東西果然不是靠想就能會的,得勤學苦練,沒有紮實的寫字練習功底確實是不行,自己把這事想的太簡單了,想自己寫體現一下誠意再省點錢,現在看來此路是行不通了。

    等右手好了,擦擦汗,葉靜客準備收拾東西,一隻手按在了桌子上面,順着修長有力的手掌看上去,原本坐在凳子上的楚天逸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的跟前,依舊是那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堅毅的下巴稍擡,葉靜客聽到他說,“筆給我。”

    愣愣的把東西遞過去,小炕桌換了個方向,擺在炕邊,男人站在地上執筆,葉靜客還沒緩過神來,不敢相信這人會有這麼好心,難道中午做的那幾道菜特別合胃口,所以心情大好,準備日行一善?還是實在看不下去自己糟蹋紙,所以才準備出手?

    此時她腦袋像個萬花筒一樣,一個接一個的猜測冒個不停,就在這個時候,男人轉頭,語氣不耐的開口道:“說!些什麼?”

    “啊?哦……”被那雙壓迫性十足的眼神一看,葉靜客心思立馬收了一大半,沒有停頓的開口道:“凡工人之作爲器物,猶天地之造化。此以有聖者,有神者,皆示以功以法。故良工利其器……”

    她張口即來,楚天逸下筆即寫,唸了一段,發現才寫到一半,葉靜客便放緩了語速,男人站在地上,腰微躬,肩背筆直的像是未出鞘的寶劍,肌肉鼓起,蓄勢待發,充滿了力量,執筆之手猶如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蒼勁有力的字在白紙上流瀉開來,葉靜客險些看呆了,自己剛纔寫字的模樣定然好看不到哪去,估計跟上刑也差不多了,這人平時兇巴巴的,安靜的寫起字來像是變了個人一般,認真、專注,周身冷峻的氣息好像都收斂了許多,寫字的樣子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賞心悅目,背影高大挺拔,字跡骨力遒勁,手掌修長有力……

    男人目光落在紙上,葉靜客趁機偷偷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一張剛勁俊美的臉,輪廓深邃,五官硬朗,劍眉濃黑,雖然嘴巴不怎麼好,但是不得不承認他不但長相出衆氣度也與衆不同,秦少年也是一表人才,這讓葉靜客不由得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句話——帥的都上交給國家了,說的是三軍儀仗隊顏值高,看來人家蕃軍也不差,就她現在見到的這兩個來說,當然了,前世的時候她家裏人也不錯,爸爸威武媽媽英氣,她自己就不說了……

    給兩個時代的軍人的顏值點完贊,低頭一看都寫了好幾頁了,葉靜客趕緊停下來,做困惑狀,“接下來的我記不起來了,這裏空出一塊,接着寫我記住的那些。唔,垸漆,一名灰漆,用角灰、磁屑爲上……”

    屋外暴雨連連,雨簾接天蔽日,嘩嘩之聲不絕於耳,一道門將喧譁隔在外面,清亮的聲音在屋裏迴盪,如玉珠掉落在玉盤之中,清脆悅耳,高低起伏、停頓轉折,極有韻律。寫字的人好似也受到了影響,筆下更加流暢,如同游龍走蛇,越發的酣暢淋漓。

    站在門口的秦少年聽了片刻,披上葉靜客的蓑衣,悄無聲息的打開門,身影沒入雨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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