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徒弟的話,李師傅第一個念頭是不可能,葉靜楷把隨身攜帶的匣子一抽開,裏面是一疊銀票。看到銀票,李師傅就是不信也得信了,旋即便高興起來,若是小徒弟真的把這染坊買下來,那他就不用發愁了。
爲了徒弟也爲了以後的生計,李師傅終於提起了精神,不用兩個人問,先把他知道的幾個想要買染坊的人說給兩個人聽。沒有一個是想買下來接着做染坊的,不是蓋酒樓客棧就是倉庫和鋪子,畢竟有銀子的不再少數,但是有染布方子的不多,這麼大的染坊,沒有幾個獨特的方子可撐不下來。
說話的時候他多次提及方子,葉靜楷明白他的擔憂,開口道:“說起方子還真得麻煩李師傅一下……”
李師傅心裏咯噔一下,難道是要自己把方子先交出來?掌櫃的來這裏開染坊,一開始都是他帶的人才能沾手方子的事情,這麼多年下來,普通的方子終於慢慢的透漏給他們幾個跟着幾十年的老師傅,他手裏握着的是青布方子。
他臉色一變,葉靜楷知道他可能誤會了什麼,趕緊開口道:“我這裏有個方子,我大哥看不太準,想麻煩您給瞧一瞧……”
李師傅一愣,這、還沒怎麼樣,就先給自己看方子,況且就算是找自己去染坊的染布,直接就給方子,這、這有點太不合時宜了。
他這副猶豫的樣子跟昨晚葉靜榮的幾乎一般無二,葉靜楷笑着給他從新倒了一杯茶道:“您是我大哥的師傅,不是外人,這方子自然能看得。若是這染坊能拿下來,到時候少不得再給您添麻煩,我們都是外行人,到時候終究得多倚靠您。”
從雙兒那裏回來,葉靜客便一直琢摸着給這個孩子找點什麼事情做,如果墨房這邊住的不都是一羣大男人,把她帶回去倒也沒什麼,不過是添一張嘴的事。現在的問題在於,若是個男孩,什麼都好說,女孩能夠養活自己的手藝思來想去也沒有幾樣——繡活、紡織、針線活……
這些她都不懂,得回去問問姜楓。
家裏,溫氏已經把東西收拾妥當,放在一邊,只等着這兩天再發現缺什麼少什麼再裝進去。都說兒行千里母擔憂,這還沒出發呢她就掂心上了,這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喲。
葉靜客來到墨房想要在膠里加完藥再回去喫飯,看到秦少年和許林身邊還有個小傢伙在地上扣石頭,不由得向那邊走過去,蹲在他身邊,問道:“你爺爺的病怎麼樣了?”
葉靜雷正在跟一塊半截埋在土裏的石頭較勁,因爲使勁,小臉憋的通紅,兩隻手上全是土。聽到葉靜客的聲音像是嚇了一跳,身體往後一跌,直接坐個屁墩。
許林雙手插在小孩的腋下,輕鬆就給拎起來了,順手拍拍他屁股上的土,對着葉靜客道:“你可回來了,這倔孩子等半天了,坐不住非要找事做。”
葉靜雷緊緊抿住嘴脣,好半天才開口道:“靜客姐姐,吃了藥我爺爺的病好多了,現在我來給你幹活還藥錢。”
葉靜客:“……”她都快把這事給忘了。
人都來了,還說的這麼認真,葉靜客也不好再接着糊弄過去,從屋裏拿出幾袋草籽,就是從金沙城買回來的,放在石桌上,道:“把這裏的髒東西挑出來就行了。”
小孩瞅瞅那幾個小袋子,臉色突然漲紅,黑亮的眼睛看着葉靜客,裏面似乎燃起一簇簇的小火苗,許久,他纔開口道:“我不需要別人可憐我!”
這一嗓子喊的葉靜客猝不及防,面對這麼個敏感的小孩,確實不太好糊弄。
不過說出去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收也沒法收回來,葉靜客只能接着騙下去,忽的嚴肅下來,一本正經的開口道:“你知道這些我花了多少錢買下來的嗎,這可不是一般的草籽,必須小心再小心,我是瞧你眼神好才把這個活交給你,你要是不願意做,那就只好給你安排別的事情。”
她這麼一說,葉靜雷面上的紅色立刻褪去,趕緊開口道:“願意做願意做,我眼神好着呢,奶奶做針線活都是讓我來穿線,你說吧這個怎麼挑。”
葉靜客告訴他把裏面的髒東西還有空殼撿出來,趁着小孩小心的抓着草籽打量的時候,悄悄鬆一口氣,這孩子比一般的孩子要倔,一激還管用……
交待完他怎麼幹活,葉靜客來到秦少年和許林跟前,叮囑道:“秦大哥,林大哥,你倆幫忙看一
下這孩子。”這離村子不近,這麼大點的孩子在荒地跑來跑去,她有些擔心,好心幫忙,可別出了什麼岔子。
中午回去喫飯葉靜客才發現她二叔竟然還在,不由得有些好笑,之前病重需要照顧的時候,沒看到有誰上前搭把手。現在人醒了,反倒一個勁的往前拱,前後對比這麼明顯,這殷勤獻的有點太讓人接受不了了。
好在他還算是自覺,看着溫氏開始做飯,便起身,離開的時候問葉靜楷和葉靜榮去哪兒了,葉靜客只說去三石縣,並沒有提染坊的事情。
溫氏把收拾好的東西跟葉靜客唸叨了兩遍,問她還有什麼遺漏的,葉靜客覺得已經夠多了的,想了想開口道:“娘,把我從金沙城拿回來的東西挑一箱子帶上。”
喫完飯,溫氏去外面翻箱子,葉靜客湊過來,挑好的皮子拿幾張,人蔘和香料也都裝了些。看到鹿骨和虎骨,葉靜客纔想起來自己之前答應過秦梓軒的事情,裝了幾塊,準備明天去縣城給他送過去。
最近葉知學醒的頻繁,靈液用的很省,除了蓮花上還掛着的十多片花瓣,空間裏還有十瓶左右沒有任何稀釋的靈液。抽了個空進空間,葉靜客又看了幾眼那幾個瓷瓶,這一看不要緊,差點跳起來。
之所以一下子灌這麼多瓶靈液她是想觀察一下瓷瓶的變化,現在瓷瓶她沒看出來有什麼不同,但是裏面的靈液卻少了一小截。剛裝的時候她記的清清楚楚,靈液離瓶口只有一個指節的距離,現在明顯降低了,蓋子一直蓋着,蒸發也跑不出去,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滲入瓶身或者被吸收……
怪不得瓷瓶會變得那麼晶瑩剔透,不知道洗收了多少靈液瓶子纔會變成那樣……
一想到過去不注意莫名其妙的損失了那麼多靈液,葉靜客心疼的要命,按個瓷瓶看過去,每個瓶子剩下的靈液高度都有細微的差別。花瓣的大小是一樣的,當初裝到瓶子裏的高度也相差無幾,造成現在這種差異的,大概就只能用每個瓶子吸收靈液速度不同來解釋。
看着擺的這一溜瓶子,葉靜客就不由得想到家中瘦削的老爹和身上三處傷口依舊沒有癒合的楚天逸,真是太浪費了。
心疼了半晌,她也沒有辦法,靈液總要用東西裝纔行,頂多以後用多少裝多少。
下午,不但葉知禮又過來了,馮氏也跟着一起。溫氏搬凳子倒茶,馮氏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倒是葉知禮客套了兩句。葉靜客原本想去墨房,見他倆一來,就留了下來。
葉靜寧把她扯到一邊,小聲道:“你該忙什麼就去忙什麼,我在家還能讓娘被欺負了?”
葉靜客還真有點忙,這幾天出了幾鍋膠她得去混合一下,而且膠熬的太慢了,還得再加兩鍋,這一走得一兩個月,不多弄點到時候她還在外面,家裏就沒法幹活了。
到了墨房,先把當做庫房用的房子裏的竈臺收拾一下,然後在裏面熬骨膠,骨膠比皮膠耗費時間,兩個鍋一起熬,相同的時間,向來都是皮膠三鍋,骨膠一鍋,所以皮膠一直都有剩餘,骨膠每次都是出來就用光。
熬膠的兩個嬸子也知道葉靜客要出門,主動開口問要不要晚上也趕工,葉靜客還沒開口,許林接着道:“火別斷,晚上我倆在這輪流看着,你們留在這不方便。”
也是,墨房這裏住着倆不是本村的大男人,她們兩個婦人留在這確實不太合適。
葉靜客看着眼前這些的熬好的膠,大概的算了一下,確實得加一下工,寧願多弄出來些也不能少了,她點頭,許林便開始討教到時候這個火候怎麼控制。
自從下了山,許林一直都積極的找事情做,一個月五兩銀子,天天呆着的話,他也不好意思拿這份錢啊。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多幹點沒什麼毛病。
葉靜客又做了個八個五十斤的墨團,下午沒時間去縣城,把銀子給吳正林,讓他自己去買油,順便把鹿骨和虎骨給秦梓軒捎過去。
吳正林天天燒油,現在對這些油比葉靜客還要熟悉,知道怎麼樣分辯好壞,接了銀子就去買油。葉靜客一邊幹活一邊尋思着找人手描金,這個不是力氣活是手藝活,得先學一陣子才能夠上手。就像是魯老爺子說的那般,墨錠製造不易,每一步都得小心再小心,描金是最後一個步驟,也不能有半點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