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素手權臣遮天下 >第三十九章 突然的旨意
    與此同時,慕初然所在的天子朝堂之上也頒佈了這道旨意。

    衆位卿家本已料定此事定有由鴻臚寺卿沈蘇杭全權負責,畢竟沈家世家門第,沈蘇杭又風度翩翩,應對使團定然得心應手。卻未料得旨意一出,竟然是讓安王府那位紈絝世子段衡來主事,一時間朝堂上議論紛紛。

    眼下朝堂上猶如水滴入了一鍋熱油,炸得不可開交。羣臣紛紛議論連稱不妥的模樣,慕初然都看在眼裏。

    昨夜自己當機立斷,命令劉公公當時擬旨,就是爲了避免羣臣上來便否定段衡,紛紛勸諫自己另擇良臣。

    如果把此事推至今日早朝來決斷,莫說自己原先的人選段衡定不下來,只怕連自己也要被這羣臣子們口誅筆伐到頭昏腦脹。

    慕初然心裏很是明白,君上和臣下之道最爲重要的一點就是,身爲帝王萬萬不能受臣下牽制住。

    臣下的意見對於君王自然有着不可缺少的重要意義,但是最終的決策還是要遵從於君王的內心。

    一個合格的君王從來應該駕馭臣下,而非爲臣下所制。這是從先皇身體力行的經驗裏,慕初然一日一日所學到的。

    故而面對羣臣議論自己早早定了段衡主事身份的這件事,慕初然自己心下倒是沒什麼所謂。

    聰明的臣子知曉這位陛下如此做法的初衷,再加上安排也不是荒謬之極,自然不去反駁勸諫,嘗試推翻,一如方凝瑜、季長歌諸位。

    有些安身立命的臣子並不在意陛下如何安排,只要陛下高興,就算讓宮中那位刁蠻任性的綰兒公主來主事,他們也沒什麼意見,例如李照庭、林恩諸位。

    還有些看不清局勢的臣子,縱然心裏很是不服氣這樣的安排,首先此事不歸自己職權範圍之內,其次滿朝文武無人上前去爲這件事懟當朝天子,自己犯不着冒這樣的險,還是身家性命更爲重要些,例如周南嘉,柳深明諸位。

    如此一來,朝堂上雖然對慕初然的這個決定有些不滿之聲,此時竟也無人出言。慕初然一向不喜歡朝堂鴉雀無聲,但眼下卻甘之如飴,自己真的太久沒有感受到這番平靜了。

    他閉上眼睛休息了片刻,靜靜感受着這番衆口無聲的氛圍。隨後聲音輕快地開口:“衆卿家如若無事,那就散朝吧。”

    早朝就這樣在皇帝愉悅的心情當中結束了。

    事情雖然已經板上釘釘、再無修改了,但衆位大臣對此的八卦之心卻不停止。

    “欸,張大人你說陛下怎麼突然轉了性子,啓用安王府的那位世子了”

    “不知道啊,向來只聽聞那位世子風流紈絝,最擅長遊樂之事。真是不知道段世子那副不太寬厚的肩膀,能否擔的起陛下交付給他的這番重任啊。”

    “莫不是陛下看上了安王府的那位郡主如今想迎娶宮中,現如今先爲安王府的嫁妝做個鋪墊”

    “宋大人這句話說得還真挺有道理。陛下如今已然二十有二了,擱在前幾位君主身上,連皇子都有了。聽說那位郡主長得也很是不錯呢,和陛下又是表兄妹關係的青梅竹馬”

    沈蘇杭在一側不動聲色地聽着,心裏差點笑開了花他先前怎麼不知道這皇都中的重臣高官們,一個一個都這麼八卦,時刻關注着陛下的感情史。

    當中故事一個個的還都是有鼻子有臉的,之中的起承轉合,怕是比陛下本人還要清楚呢。

    季長歌自後方走過來,就看見沈蘇杭在這裏出神,還以爲他是爲了到手的主事之位被搶走了而失落。

    走近一看,卻發現了沈寺卿眼中繃也繃不住的笑意,方知道傳言當中“凡事不過眼”的這位沈公子,當真全然不在乎誰來主事。

    近幾日蕭何仍舊告假在家,季長歌下朝也無人同行。索性上前兩步,同這位與衆不同的沈寺卿搭個話。

    “不知沈大人爲何事笑得如此開心”

    沈蘇杭聞言回頭,看見季長歌面上帶笑問着自己,一時間玩心大起。他搖搖頭,擡着一雙澄明洞達的眼睛狀似很無辜地回答。

    “季大人這話好沒道理,沈某何時發笑了”說完也不等季長歌回答,兀自擡步繼續向前走。

    季長歌瞧着沈蘇杭這番矢口否認的樣子,像極了騎馬倚斜橋的輕狂少年。他跟着沈蘇杭的腳步,與他一道不慌不忙地走。

    這二位並不往那宮門處走,而是撿了條宮門一側的大道,不急不緩地走。說是走,倒是像散步多些,全然沒什麼目的,只一味地閒逛。

    走到一處遍地落滿楓葉的地方,沈蘇杭住了腳步,隨意找了處乾淨石階坐下來。季長歌也隨他,倚着那硃紅闌干看紅楓。

    “沈大人眼睛裏都快溢出笑來了,還說在下沒道理。”季長歌頭也不擡,隨意發問。

    沈蘇杭這才知道季長歌觀察人竟然如此細緻入微,不僅僅是觀其面度其心,更是連眼睛也看得透。

    “雖說日日在朝堂上碰面,但不到今日沈某竟不知道,季大人如此好眼力”

    沈蘇杭面對季長歌突如其來的點破,有些驚訝卻又不是很驚訝。

    驚訝的是他觀察細緻到了這個地步,只隨意一眼竟也懂得觀人眉目。

    不驚訝的是因爲先前季長歌在朝堂之上的表現已然出彩,揣度聖意,爲民請命都表現得恰到好處,由不得人拒絕,這樣張弛有度的臣子,有些過人之處自然也不怎麼奇怪。

    季長歌面對沈寺卿的照例客套,顯然沒放在心上。他更好奇沈寺卿被人搶了主事之位,爲何眼裏的笑意還能如此純粹。

    “啊,沈大人客氣。季某初來乍到,還沒來得及一一拜訪各位官場上的前輩。早前就聽說沈大人是個心性極好的君子,今日季某不才,仔細一觀之下發現大人您正是榮辱不驚,笑看紛爭的典範啊。”

    季長歌這番話說得有些虛,他自己也不知怎麼的,嘴裏吐出的字都虛了起來。這位鴻臚寺卿世家雖然傳奇,其父的故事更是傳遍大殷千家萬戶,但性格着實是個難摸透的。

    自己剛纔按習慣客套,竟然一時之間不清楚要說些什麼,只能臨時抓了一些詞湊在一起。

    沈蘇杭聽着這番連說話人自己都覺得虛的話,明知道對方在虛與委蛇,倒是也沒什麼生氣的神色。

    “讓季大人笑話了。沈某剛纔只是無意之中聽各位大臣們各自抒發對於陛下頒佈這道旨意的看法,竟意外發覺咱們這些個大臣都在這朝堂上候着實在是太屈才了。”

    沈蘇杭這話說得眉眼都有了些許笑意,季長歌一頭霧水,只聽得坐在石階上的人兒再度發話。

    “季大人,你說這朝堂之上都是公事,文物百官們整日操勞個不停那多沒意思。我瞧着那些個朝臣同僚們臆測咱們陛下情史時,說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神采飛揚,彷彿都是自己親眼瞧見似的。

    你說這樣好的口才,白白屈居在這朝堂之上豈不可惜我覺着尋個勾欄茶樓,給他泡一壺上好的茉莉花,怕是說個三五天,定然一炮而紅,到時候憑藉那三寸不爛之舌就能走遍大殷。”

    沈蘇杭越說越想笑,到最後連聲音裏都抑制不住帶上了笑意。季長歌靠着闌干看他這副模樣,只覺得此人頗爲爽朗大度,很值得結交一番。

    “沈大人識人之術,季某佩服佩服。”季長歌正準備打開話匣子,誇一誇這位沈寺卿,

    沈蘇杭卻像是彷彿知道他對自己想說什麼,率先搶在他前面開口。

    “沈某不才,季大人莫要再過譽了。”

    季長歌一時之間竟也無從開口,無所事事只好上前去看那些棵紅楓。細觀之下,這些個楓樹皆是樹樹如華,片片似血,也不知曉是從哪裏採買來的。

    沈蘇杭本是坐在那石階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季長歌聊天。此刻見他兀自出神去看那紅楓,一時間頗爲高興,起身拍拍朝服也去看那些個楓樹。

    “色澤似血,殷紅如華,高又不過七尺,這樣的楓樹,大抵咱們大殷之內除了宮裏此處的這些棵,別處也是難見了。”

    看着季長歌滿面不解,沈蘇杭爽朗一笑,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季大人可能對於文韜武略頗有見地,但這時令花木等等瑣碎功夫,不如我們這些閒散家子清楚也不奇怪。”

    沈蘇杭隨意尋了一棵,也不看季長歌,兀自說話。

    “季大人,你我同朝爲官,心中必然是盛着這大殷的大好河山的。但你我在事實面前也不得不承認,我大殷雖然國土廣大,疆域遼闊,但論起來有些個事情,也未必都能拔得頭籌。”

    季長歌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驚得有些莫名其妙,彷彿言深意淺,又彷彿話裏有話。沈蘇杭瞥了一眼面前的人,又回過頭去摸着那棵楓樹。

    “比如這些個侍弄花木的事情,還真是比不上鄰近的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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