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素手權臣遮天下 >第一百七十三章 狐與虎
    蕭何站在人羣裏,一邊聽着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一邊不經意間瞟到街對面的鋪子裏面走出來一對男女,男的正是季長歌。他那高大的身影她再熟悉不過了,而那女的居然看着有幾分眼熟,可確又未曾見過,着實不知這熟悉感從何而來。

    二人一同出來時,季長歌伸手幫她提了手裏的東西,還低頭與她說着什麼,舉止間十分親暱。

    蕭何想了想,前些時候季長歌母親到了皇都,他自己也提了說母親催着他相親一事,怕這事已有眉目。望着二人背影,她倒覺得是喜事近了,也替季長歌高興,並未多想。

    眼下她最關心的是如何救下小十性命,即使有些懷疑這主謀便是慕容,她也不得不等着與他見面。

    段衡別苑之中,爲了安撫人心,段衡特意回府報了平安之後,就立刻趕了過來。主要是因爲眼下皇都裏傳得沸沸揚揚的事,擔心柳瓔歌一個小姑娘家,獨自在這別苑之中,會害怕。

    他答應了蕭何要妥善安置柳瓔歌,就必然要做到妥善二字。

    柳瓔歌在房裏百~萬\小說逗鳥,不曾出過門,亦不曾留心過下人們的閒言碎語,故而壓根都不知道幾十裏外發生的事情。段衡試探了一下,見她不知,就乾脆不說了。

    “你好久都沒來陪我了。這次來了,要陪我多說說話。”柳瓔歌拉着段衡的一隻手,輕輕搖了搖,帶着少女特有的天真爛漫表情,倒讓段衡想起了段笙憶來。

    自家mèi mèi早些年也愛這麼與自己撒嬌,不過現在她的心思大部分都用在如何討好紫金城裏的那位了。

    “好,那晚些時候一同用膳,剛好我確有些話要跟你商量。”段衡應着,但他未發現柳瓔歌眼底的歡欣,似帶有光彩一般,一直閃爍着。

    柳瓔歌除了從段衡那裏知道一些長姐的消息,也能聽到很多她之前從未聽過的新鮮事兒。段衡本來就是善於玩樂之人,當然有一肚子可以逗樂解悶的話跟她講。

    柳瓔歌則是拉着段衡看看自己又新繡的花兒,再讓他品評品評自己新練的字。每每與他說話時,雙眼總是滿含春水地望着他,段衡一一應答着,可偏偏就是看不出來她的這份心思。

    許是因爲他與mèi mèi相處時,便習慣了這種兄妹之間親密無間的模式,自己當柳瓔歌是mèi mèi一樣,便以爲柳瓔歌亦只是把自己當成了兄長一般。

    雖然段衡也算是在經歷過女人堆裏的浪蕩公子,但他只學了一個形,從未走過心,亦不懂女人心。單是於這一個情字,他要比常人還遲鈍上一些。

    晚膳時,他一個勁地給柳瓔歌夾菜,還問她,“你在衡哥哥這裏住得可還習慣”

    柳瓔歌裏嘴裏塞了東西,一邊喫,一邊點頭,又聽得他繼續問道:“過些時候,我可能要出遠門了,到時候不能像現下這般時常來探望你”

    柳瓔歌趕緊將嘴裏的東西吞嚥下去,有些着急地瞪大了眼睛,“衡哥哥,你要去何處要去多久”

    段衡不知如何跟她解釋,遂苦笑道:“此事還未做定數,你問的這些我也暫時不能答你。”柳瓔歌抿緊了嘴脣,在心裏下了決斷似的,篤定地言道:“不論你去何處,瓔歌也隨你一起,可好”

    她如此殷切地要跟着自己,段衡倒是沒料到,只不過一想到如今她也是有家不能回,親朋好友不能見,一個小姑娘家無依無靠,怪可憐的。若是有一日自己小妹也淪落到她這樣的境地,萬一自己一時趕不回來,有人也能護她一護,那便是因果報應了。

    “好”段衡爽快答應了,皆爲種善因,對着柳瓔歌只有滿腹憐惜。

    而柳瓔歌擡眼望着他,少女心思全寫在臉上,唯願最好年華與君相伴。

    蕭何等了將近兩個時辰,才終於見到一輛馬車回來,這馬車制式雖然鮮見,但她卻有印象。車伕跟馬雖是換了,但這馬是西極馬,若不是段衡曾教她辨認,她也不能認出來。

    普通大戶的馬車就算是再華麗,也鮮有用西極馬來拉車的。一般人家若是得了此等寶馬,頂多就是圈養起來,人前用來炫耀,怎捨得讓寶馬做此苦力。

    果不其然,蕭何便見到馬車上下來之人正是慕容。

    沒等他進門,她便撥開人羣幾乎是衝了過去。因她來勢洶洶,叫慕容身邊的護衛還誤以爲是有人襲擊,差點要亮兵器。慕容隔着老遠就察覺到她的氣息了,伸手輕輕一揮,“無妨,自己人。”

    他未在門口停留只是攜她一同進去,徑直上了二樓,回到房間之後,才解開披風,伸手遞給旁邊婢女。慕容扭頭望着蕭何,臉上那miàn ju映出冷冷的光澤,“要我幫你救人還是其它事”

    “玄武巨石一事,可是你的主意”蕭何未應他,倒是先發問了。

    慕容似乎略有意外,微微一頓,而後才答道:“若我說不是,你可信不過此事,我確是知道。”

    蕭何聽他前半句纔要鬆一口氣,又聞得後半句,不禁豎起雙目,上前一把扯住他袖子,“你預先已經知道是你跟什麼狼心狗肺之輩合作你可知那山上死了多少人,又傷了多少人,那些人都是無辜的”

    慕容靜靜地看着她,等她義憤填膺地說完,才緩緩回答,“是,我確實早就知道了。成大事者,有時顧不得這麼許多小節。這是戰爭,有所犧牲是在所難免的。九峯山上不過是傷亡區區數百人你便如此正義凜然地來質問於我,他日正式與慕初然開戰之時,將會有更多成千上萬的百姓陷於戰火,流離失所,甚至爲他們的王付出生命的代價,而做爲始作俑者的你,可還會覺得有一絲的悔意”

    蕭何愣住了,無言以對。

    她雖不願承認,但卻無法反駁,即使九峯山之事與她無關,她一日不熄嚮慕初然fu chou之心,便終有一日會有無數她看不見的性命白白葬送在她手中,比慕初然雙手沾染的鮮血可能還要多得多。

    如今天下初定,慕初然一死,必有大亂,九峯山上那一幕是她不願所見的,那她願意爲了無辜百姓,放棄fu chou嗎她無法說服自己。

    當初之所以答應與慕容合作,便也是想若慕雲景能成仁主,即刻便在慕初然死後繼位登基,可阻止天下蒼生陷入浩劫。她的罪孽也可減輕一些。大道者,殺身成仁亦在所不惜,可未曾想過這殺的是別人的性命。

    原來她始終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故才一直不能狠下心腸。

    她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的是戰火連綿,哀鴻遍野的畫面,慕容那句始作俑者在她耳邊迴響,幾欲讓她迷失初心。

    “人行於世,豈會因踩死螻蟻而畏前路”慕容聲音微沉,似天魔音一般蠱惑人心。

    但蕭何卻在霎時間醒轉,她復睜開眼睛,望向慕容,“原來你只當那些擋你去路之人爲螻蟻吏部尚書汪思意,他可是螻蟻”

    慕容似微微一怔,纔開口,“刺殺汪思意,與我無關。”

    聞言,倒輪到蕭何詫異,反問,“當真”

    “現下我還有騙你的必要嗎”他的聲音有一絲無奈。

    蕭何伸手把他臉上miàn ju摘了出來,他竟然沒有躲避,也沒出手阻攔,臉上表情也是如常淡定。

    “當真與你無關”蕭何重複了一遍問題。

    “當真無關。”他亦重複答了一遍。

    她一直仔細觀察着他臉上的表情,任何細微變化都不肯放過,慕容亦靜靜回望着她。許久兩個人都沒說話,蕭何遂把miàn ju遞還到他手上。

    “上一個這樣從我臉上摘下miàn ju之人,墳頭草怕已有三尺高了。”慕容一邊淡然說道,一邊將miàn ju蓋回臉上。

    蕭何干笑了一聲,“開玩笑是吧”

    “你覺得呢”他的所有表情又藏在了miàn ju之後,聲音不辨喜怒,讓蕭何忽然又來了寒意。

    她本來以爲慕容相熟之後,是好相與的,但他其實也是無常定性,忽近忽遠的距離,叫人難測,看來與之保持距離纔是正途。

    “雖然誅殺汪思意,的確打亂了我的計劃,不過長遠來看,於我也算是好事,吏部即將重新洗牌,這便是機會。”慕容說着,眼眸中閃露着凌厲的寒光。

    慕容的計劃,確實有意在拉攏或控制一批朝臣,對於威脅較大者,將其剷除,也不失爲永除後患的做法。如今不費一兵一卒,斬下敵方大將,讓他有機會安插自己的人,雖然時機不對,並不是他的計劃,但他也沒必要出手阻止,只消坐享其成罷了。

    只不過有人亂動他的棋盤,這確讓他有些不快,也欲查出幕後興風作浪之人。

    他望向蕭何時,幾分揶揄地說道:“看來你也是被矇在鼓裏的,那麼不聽話的屬下也敢留在身邊,如此心大,也只有你了。要是我,就算是養條狗,也不至於”

    蕭何瞪着慕容,一臉正色,“再說下去別怪我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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