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借了護士的手機。
這一次，卻是打給了北冥煜。
聽筒裏傳來一片嘟嘟聲，梁諾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打給他還有什麼用，或許是因爲月份大了，也或許是因爲心裏不安。
她想告訴他，這個孩子，真的是他的。
她也想說……她從來沒有背叛過他。
但是，一直等到機械的女聲提醒沒有人接聽，北冥煜的聲音也始終沒能傳過來。
躲在廁所隔間裏，她無力地靠在牆壁上，雙手扒拉着頭髮，自嘲地扯出笑容，果然不該奢望。
護士在外面等了一小會，梁諾一直沒有說話。
心裏一急，她敲了敲門：“梁小姐？你還在麼？要是打不通你就快點出來吧，老夫人不許我們私下借給您電話呢。”
“好的，我馬上出、”
哐當——
剛推開隔間小門的時候，她沒注意地板上什麼時候多了一層潔廁液，腳下打了滑，整個身體都不受控制地栽向一旁的洗手檯。
“天啦！梁小姐——”
護士嚇得心跳加速，啞女的呼吸也瞬間凝滯。
梁諾撞上洗手檯之後又跌坐在地上，小腹墜痛，她渾身冷汗直冒，痛得直不起腰，臉色慘白。
“救、救救我的孩子……孩子、求求你……”
身下似乎有什麼熱流不斷涌動。
她能感覺到孩子遭受了劇烈的撞擊正在破體而出！
這是她第一個孩子。
兵荒馬亂的現在，她拼命想要保住的孩子。
想到這裏，梁諾又怕又慌，不由自主攥緊啞女伸過來的手，拼命地哀求：“幫幫我……保住她，別讓我……失、失去她……”
啞女也焦急地比比劃劃。
護士將一旁的手機揣好，正想着要不要讓保鏢進來將梁諾擡去手術室。
可這樣一來，流產手術就一定會進行。
就在護士猶豫不定的時候，洗手間內另一個隔間忽然走出一個男人，在啞女還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猛然將她打暈。
護士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地指着他：“院、院長，你怎麼會在這裏？還、還打暈了……”
“過來幫忙。”
院長並不多言，三兩下將梁諾擡了起來……
……
當北冥煜跟幾個私交甚好的股東迅速開完祕會之後，看時間已經快四點了。
想到那邊手術快要進行了，他當即掏出手機想問季崢衍什麼情況。
往上衣內襯兜裏一摸，才發現手機不在身邊。
“孫特助！”
“少爺？”孫特助推門而入，狐疑：“出什麼事了？”
“看到我手機了麼？”
孫特助撓頭：“沒有啊，你之前和季少在一塊的時候不是還用了麼？”
北冥煜急紅了眼，也不再拘泥找自己的手機，直接讓孫特助拿出他的手機，給季崢衍撥了過去。
剛接通，季崢衍噙着薄笑的聲音就傳來過來：“喲，老北你這會是有多急？手機都扔在我家了，什麼時候過來拿？”
果然在他那裏。
北冥煜沉聲：“一會找個人給我送過來。”
“OK。”季崢衍淺笑，又道：“找我什麼事？”
“梁諾那
邊情況怎麼樣了？”
“不太清楚，院長還沒給我消息，不過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讓你家老妖婆把這孩子弄掉，怎麼說……也算我侄女。”
“你不是說越是這時候，你越不能露面麼？”
男人沉聲，聲音有些嘶啞：“管不了這麼多了！”
……
渾身感官意識回來的時候，梁諾正躺在潔白的病牀上。
她下意識撫向小腹，原本隆起的那裏已經平坦如初，毫無孩子的跡象，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坐了起來。
“孩子！我的孩子呢？！”
老夫人和荷媽這時候推開門進來了，荷媽懷中還抱着一個小巧的嬰兒。
梁諾眼神一亮：“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老夫人沒說話，荷媽也沒有動。
梁諾掙扎着從牀上爬起來：“不要奪走我的孩子，老夫人，求求你把孩子還給我……”
誰也沒有想到，她會比預計的時間早了近一個小時生產。
六個月，幾乎已經不能算是早產了。
是流產。
但流產不該是用荷媽抱着嬰兒，所以，她的孩子還在！
梁諾堅信孩子還在。
老夫人嘆了口氣，揮了揮手：“這都是命，我還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可現在……一切都是上蒼的安排。”
“不會！讓我看一眼孩子，就一眼好不好？哪怕你要從我身邊奪走她，也要讓我看一眼……”
“少夫人，您還是別看了，看了傷心。”
“不會的！”梁諾砰的一下滾到地上，也沒有心情去管啞女爲什麼不見了，也沒有心情管自己現在身體有多痛。
她一下下爬到了荷媽身邊，抱着她的褲腿：“讓我看看我的孩子……荷媽，荷媽……”
荷媽偷偷瞥了老夫人一眼，心下有不忍，緩緩地抱着嬰兒蹲下身去。
梁諾感激地直點頭：“謝謝，謝、”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看到襁褓裏的嬰兒時，整個呼吸陡然一凝，女嬰面色發青，嘴脣發紫，身上也是斑斑點點。
儘管還是皺巴巴的一團，看不清長相。
但明顯的是，她沒有呼吸！沒有起伏！
沒有一點點活力！
她嘴角弧度驀地一僵，像是被抽離了靈魂的木偶。
“少夫人，其實夫人也後悔了，最後讓醫生拼命搶救小小姐，但是……六個月實在太小了，她生出來的時候，還不到三斤，一出來就是個死胎……”
“不可能！”梁諾蓬頭垢面，披散着長髮，冷冷地望着那個女嬰：“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一定是被人抱走了……她怎麼可能死了呢？一定是你們在騙我！一定是在騙我……”
她心心念念六個月，每一天都在想着如何讓她活下來，最後卻死在六個月這個時間坎上。
梁諾癡呆一般望着嬰兒，傻愣愣又自我欺騙的樣子。
老夫人眼眶也有些紅，盯着小嬰兒好一會，才說：“李道長說的沒錯，這都是命！以後，我也不會再爲難你，一切，就這樣吧。”
她轉身欲離開病房。
梁諾眼底赫然閃過一絲怨毒，帶着同歸於盡的念頭從地上爬了起來。
怨恨在這一瞬間轟然爆發。
她將老夫人撲倒在地，惡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全都是你，是你要把我關在這裏逼我流產纔會害死她的！醫生明明說我底子很好，寶寶很健康，要不是你，她怎麼會死？！你把寶寶賠給我！賠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