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夢的臉色卻是已經完全冷了下來，她站起身，將一包血淋淋的東西甩到莫煜的面前，然後冷冷道，“那幾個人被我拔了舌頭，然後賣去做苦役了，賣主求榮的人只配有這樣的下場！這幾條舌頭，你就留着做個紀念吧。”
莫煜這纔看清楚面前這包血淋淋的東西是幾條舌頭，他頓時知道自己剛纔是被九方夢耍了，他鐵青着臉道，“你居然敢如此戲弄我！”
“這可不是戲弄，是警告。”九方夢眼帶譏諷，“我那天說過，你若是再敢對莫瑜出手，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我可不是在說笑。”
如此裕王府已經敗了，還有誰會視莫瑜如眼中釘，非常徹底毀掉他不可？想一想，自然能猜到，只有莫煜。
“莫煜，莫瑜已經輸了，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聲名，權力，繼承皇位的第一人選，你還有什麼不滿足，你還想要什麼！”九方夢看着莫煜，眼神極爲不解，她想不明白莫煜爲什麼非要對莫瑜趕盡殺絕，明明莫瑜對他毫無威脅。
莫煜看着九方夢眼中的不解，捫心自問，是啊，他爲什麼不滿足，他還有什麼不滿足。他忽然笑了，他站起身，走近九方夢，九方夢一怔，她發現她可以從莫煜那雙墨玉一般的眼眸中清晰地看見自己的影子。
莫煜伸出手，輕輕攏了攏九方夢的發，寬大的手掌落在九方夢的頰邊，他笑，“你猜。”
九方夢皺起眉頭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而他們都不知道，眼前這一幕落在了雅間半開的窗外站着的兩個人的眼中。
莫瑜站在雅間的窗外，透過半開的窗子看着雅間之中對視着的那兩個人，離軒在他耳旁低聲道，“你看見了麼，想要她的可不止你一個。”
“你帶我過來，就是爲了讓我看這個？”莫瑜冷冷道，轉身走開。
離軒又看了一眼雅間，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纔跟着莫瑜離開。
雅間中，九方夢別開臉，錯開莫煜的手，冷笑道，“我沒有興趣跟你打啞謎，你想要什麼是你的事，只是別再對莫瑜出手！”
莫煜收回手，看着九方夢那冰冷的臉色和眸子中因莫瑜而起的隱隱殺意，冷聲道，“莫瑜就對你這麼重要？”
“是。”九方夢坦然回答。
“好，很好。”莫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轉身就推開門出了雅間，將九方夢留在了屋裏。他走是因爲他胸腔中有一股不明的怒氣在左衝右突，卻找不發泄勁的出口，他怕再留下來，他會對着九方夢口出惡言。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九方夢在他心裏的地位已經超過了他預計的高度。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產生變化的，莫煜已經想不起來了。
也許是從九方夢將他從秦玉的院子中救出來的時候，也許是九方夢第一次用鄙夷的眼神看他的時候，也許是九方夢在江城提刑按察使司大牢中掐着他脖子的時候，也許是九方夢拼命維護着莫瑜的時候。
莫煜不知道他對九方夢的慾望到底是不是一種男女之情，也許那只是因爲九方夢看不上他，反而引起了他對她的征服之慾，又也許那只是因爲九方夢的那份情感是莫瑜所擁有的，而莫瑜總是擁有比他更好的東西，所以他想要搶過來。
只是他知道，他想要得到那個女子。那種慾望從開始的隱隱約約，一點一點漸漸蔓延成強烈到不輸於他對皇位的那份執念。
莫煜走出寶雀樓，看了一眼初秋湛藍的天，他在想，要怎麼才能得到她呢？怎麼才能得到她那份彌足珍貴的情感？
***
九方夢迴到裕王府的時候，卻發現了莫瑜緊閉着房門將她拒之門外，她有些納悶，叫來了管家詢問，“你們家王爺怎麼了？”
“這，老奴也不清楚，剛剛王爺跟着離將軍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了。”管家回答。
“離將軍？”九方夢稍稍皺眉，略沉吟了一下道，“你們的老爺和大公子是明天發配前往西北吧？”
“是。”管家點點頭。
“罷了，我先回皇宮了，讓他自己靜一靜吧。”九方夢長長嘆了口氣，猜測莫瑜八成是因爲父親和兄長髮配在即，所以心情不好。
九方夢離開之後，莫瑜打開了房門，看着已經沒有九方夢身影的庭院怔怔出神。
還在房外的管家一怔，往屋裏看了一眼，卻發現屋裏不止莫瑜一個人，他驚訝道，“離將軍？”
莫瑜衝着管家擺了擺手，管家退了下去，離軒走到他的身後，緩緩道，“就算你覺得自己配不上她，難道你認爲莫煜那個陰險的人就配得上？你是知道莫煜的，他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也會弄到手。”
他的聲音放輕，仿若耳語，“你真的要看着她落入那樣一個男人的手中麼？”
莫瑜沉着臉不回答，轉身走到桌邊，拿起桌上的一瓶酒仰頭猛灌了幾口。離軒倚在門邊看着莫瑜，他並不着急，他在等，在等莫瑜自己按捺不住。
而且他知道，莫煜一定會爲他推波助瀾。
***
第二天，莫瑜的父親和莫瑾被髮配上路，從帝都西北門出城，他們在城門外等了很久，纔看見莫瑜頭髮凌亂，衣衫不整地跌跌撞撞跑過來送他們。纔到近前，莫瑾就在莫瑜身上聞到了刺耳的酒味。
見他如此，莫瑾忍不住痛心道，“你何苦這麼糟蹋自己。”
“大，大哥——”莫瑜醉得有些大舌頭，他雙手緊緊抓着莫瑜囚車的木欄，一臉痛苦，語帶哽咽，“你怪我麼？怪我——”
怪他沒有當機立斷地殺掉程玉樓，怪他沒有優柔寡斷地出手幫九方夢，怪他終究沒有救得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