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鬥春院 >第74章 大夫
    歸莎纔剛走到後院口便隱隱聽到了裏頭傳來沈毅堂的聲音,見那楊大得了吩咐匆匆地往外趕,她連忙攔住試圖打探一番消息,卻見楊大隻神色有些慌張地往後看,見後邊小香桃未跟着過來,便暗自鬆了口氣,只對着她道:“你快進去幫忙吧,我急着去請大夫!”

    說着便見他幾步消失在了拐角處。

    歸莎聽到他說要去請大夫,只一怔,來不及做多想,便快步直往屋子裏去。

    只一進來,便瞧見那春生正白着一張小臉歪躺在牀榻上,眼睛閉得緊緊的,一動不動。而那沈毅堂坐在牀沿邊上,大掌里正捉着春生的小手不斷搓揉,面上似乎有些焦急。

    歸莎一愣,來不及細想,只連忙走了過去,急急道:“爺,這是怎麼了。”

    又看向那牀榻上的春生,只心下一跳,驚呼道:“早起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子人成這樣呢?”

    沈毅堂壓根就沒有聽見歸莎嘴裏說的是些什麼,只忽然瞧見歸莎趕來了,立即指着道:“歸莎,你快來瞧瞧看這小丫頭究竟怎麼呢,她方纔還好好的,只忽然間就成了這樣···”

    歸莎立即上前用手探了探春生的額頭,臉,及手,所到之處都有些發涼,又見春生臉色發白,緊閉着眼,彷彿是昏過去了,便有些憂心的對着沈毅堂道:“爺,我瞧春生全身冰冷,準是着涼了,許是身子虛得厲害,這會子已經暈厥過去了。”

    歸莎心中擔憂,又見春生只穿了身薄薄地裏衣躺在牀上,被子一半皆滑落到了地上,歸莎壓抑住心中的狐疑,立即將被子拉上與春生蓋上,又伸手將春生露在外邊的手小心地放入了被窩裏,捏好了被子。

    沈毅堂一怔,望着歸莎熟練完成整個動作,愣愣道:“她是真的生病呢?”

    他一開始還以爲是···是她在裝病,故意拖着不樂意回書房伺候呢。後又以爲是自己將她給嚇成這樣了呢。

    歸莎聽了立即擡頭道:“爺,春生她身上本就不好,早起我就瞧見她氣色不對,原本還想着勸她與爺告假去找郎中看看的,結果這小丫頭嫌麻煩又生怕驚擾了爺,便與我告了假說躺一躺便好了,沒想到竟病得這麼嚴重···”

    說着便又有些擔憂的看向春生。

    沈毅堂只有些複雜的順着往牀榻上看去,見那被子攏共只隆起那麼小小一團,看上去那樣單薄,那樣弱小,沈毅堂眼裏看着榻上春生安安靜靜的小臉,腦海裏卻是憶起方纔小丫頭第一眼瞧見他時嚇得直往後縮的場景,沈毅堂只捏緊了拳頭,頓時心中覺得五味陳雜,只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從身子裏不斷往外冒出來。

    不多時,便見那楊大將那濟世堂的大夫過來了,這沈家向來請的都是城北有名的濟世堂的大夫,只那徐老大夫年事已高,這兩年漸漸隱退了,不再外出接診,便是有也僅僅只爲這院陵城中爲數不多的幾個人破例問診,譬如這沈家的老夫人。

    是以此番爲着府裏的一名奴才問診,來的自然不會是那徐老大夫,現如今這江南有名的濟世堂現在已傳到了他的長孫徐小大夫手裏,此番過來的便是這濟世堂新的接班人徐清然,外邊稱呼一聲小徐大夫。

    這位小徐大夫年紀不過二十出頭,面白無鬚,相貌白淨,濃眉細眼薄脣,五官不算特別出衆,但看上去很舒服,只見他身形修長,高而瘦,穿了一身雪白長衫,嘴角微抿,神色淡淡,透着股讓人不輕易察覺的疏離。

    徐清然揹着一個半舊的藥箱進來,後邊跟這個七八歲的小藥童,他與沈毅堂打過招呼,便往牀榻之上看過去,只見那牀上正躺着一個小小的身影,小臉煞白,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徐清然見這被問診的竟然是府裏的一名小丫頭,一時有些詫異,畢竟過來請他的乃是那元陵赫赫威名的沈家沈五爺跟前的得力隨從,他見那楊大神色匆匆,還以爲是沈家哪位主子得了急病,哪知竟然將他直徑領進了一名丫鬟的屋子裏。後又見那沈毅堂竟然也候在裏頭,神色帶着些急切,徐清然心中甚是訝異。

    只是行醫者向來只關注病患,雖見到這裏面有些不同尋常,皆乃是旁人的私事,他概不會理會,遂直接朝着病人走去。

    歸莎見狀,立即搬了張凳子放到牀榻邊請他坐下。

    徐清然坐着,伸手替春生把

    脈,只大拇指與食指輕輕捏着她的手腕,食指,中指輕輕地探了探,便見他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又見他頓了頓,重新探了探,復又傾上前,伸手將春生的眼皮撥開查看一番。

    歸莎見大夫的神色有些凝重,只擰緊了手中的帕子,沈毅堂倒是難得的安靜了下來,只坐在八仙桌前眯着眼睛盯着瞧着,手中捏着一隻小瓷杯,來回翻弄。

    屋子裏的有些寂靜無聲,莫名顯得有幾分訝異,諸不知屋子外頭卻是險些鬧翻天了。

    起先瞧見那沈毅堂怒火沖沖的往後院去了,去的還是丫鬟們的住所,一個個皆是驚疑不定,又見那沈毅堂面色不善,衆人紛紛噤聲不敢聲張,只待那沈毅堂走後,便皆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後又見那書房裏的莞碧行色匆匆的趕來主屋,拉着那歸莎跑到犄角窩竊竊私語,不肖多時,便見那歸莎隨着主子爺的方向追着去了,又過了沒多久,忽然郎中都被請了進去,一時間衆人皆是驚魂不定,不知所云。

    東廂房裏頭,只見那襲雲正立在窗戶跟前往外看着,看着外邊一個個坐立難安四處轉悠的在打探消息。

    不多時,便見襲雲跟前貼身伺候的丫鬟銀漣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喘息着立在襲雲跟前小聲稟告道:“姑娘,奴婢方纔出去打探了一番,只知道爺怒氣匆匆的由書房往那下人院子去了,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衆人瞧見爺的神色不對,都不敢進去打探,生怕撞在了爺的槍口上。”

    頓了頓,緩了口氣,便又道:“只聽說沒多久便見書房的莞碧急匆匆地往前院去了,不多時便瞧見歸莎姐姐行色匆匆的朝着爺的方向趕了過去,過了會子又瞧見爺跟前的楊大出府將那濟世堂的徐小大夫請來了,這會子裏邊毫無動靜,也不知裏邊哪個受罰了還是怎麼呢,現如今都不知道是個什麼章程?”

    襲雲聽了疑惑的擡眼看着銀漣問道:“你說爺往下人院子去呢?今兒個是誰休值?”

    銀漣想了想道:“今兒個是前院的繡心休憩,她昨兒晚上便去世安苑找林嬤嬤去了,聽說是在林嬤嬤屋子裏住的,今兒一早回來收拾打扮了下便又出府了,這會子還未回呢!”

    襲雲聽了若有所思,忽然問道:“你方纔說爺是從書房出來後便怒氣匆匆的前往下人院的?莞碧後又去尋歸莎幫忙,那麼書房裏的另外一個丫鬟呢?”

    聽到襲雲問的話,銀漣又回道:“爺書房裏伺候的是莞碧姐姐與春生,對了——”說到這裏銀漣忽然想到:“書房裏伺候的春生告了病假,已經在屋子裏躺了好幾日呢!”

    說完連連看向襲雲,驚訝道:“姑娘是懷疑爺這會子進去找的是春生那小丫頭麼?爺是爲了給春生請大夫看病麼?”說到這裏又搖搖頭,自我否定道:“不對啊,爺分明是怒氣匆匆地往那邊去的,看那陣仗倒像是要發火啊,不像是那麼和善的爲了個丫頭親自探望並請大夫問診啊!姑娘,你說該不會是爺將人打厲害了,這才請的大夫吧!”

    襲雲聽了卻是不發一語了,只擰緊了手裏的帕子,眼裏一慣的溫和漸漸的退下了,忽又想到了一件事兒,方又問道:“書房裏那個喚作春生的小丫頭什麼時候告的假?她生了什麼病?”頓了頓又問道:“她幾歲來着,我記得好像還是個小丫頭吧!”

    銀漣一一回道:“春生是三日前告的假,具體得了什麼病奴婢也並不清楚,只奴婢經過她屋子前瞧見過一兩回,氣色不是很好。”頓了頓又小聲忸怩道:“應當是身上不好吧,前些日子關於初潮的事兒不是鬧得人盡皆知了麼,姑娘,奴婢還學給您聽來着,你還記得不,就是這個小丫頭,今年十三呢,生辰早些天將將過完!”

    卻見那襲雲聽了臉色忽然一變,上前一步眯着眼問道道:“你是說三日前告的假麼?”

    銀漣見那襲雲臉色突變,只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小聲回道:“是的,姑娘,這一連着幾日主子爺心情不見好,下邊伺候的皆是戰戰兢兢地,私底下有人說起,直道那書房的小丫頭病得正是時候呢?”

    說完便又細細打量着襲雲的臉色,見那襲雲正無聲的看着窗外,銀漣便鬆了口氣,又有些好奇,踮起腳尖順着往外看去,卻是一無所獲。

    卻說那襲雲雙方扶着窗子,只兩手握得緊緊的,長長的指甲都探入了紅古木之中,卻毫無所覺,只見那素來溫和平靜的眼中漸漸的陰了起來,裏邊寒光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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