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鬥春院 >第127章 ||城
    話說在元陵南邊有座縣城,因盛產瓜果而聞名於世,此處產出的瓜果果肥汁甜,相傳在永和年間,曾被當時管轄此處的知縣後世聞名朝堂的首輔大人在自傳中形容“似錦園林”,遂此縣後來改名喚作錦園縣,至此聞名於世。

    整個元陵乃至整個江南,大到達官貴族,小到尋常人家,皆以錦園縣所產出的瓜果作爲好壞的參照,因此,那滿街販賣瓜果的小販在叫賣着:“錦園縣產出的新鮮瓜果,不甜不要錢哩”

    這是錦園縣街上最常見的景緻之一。

    在靠近錦園縣縣城處有座村子喚作安園村,村子最深處的一座莊子裏住着三戶人家。管事薛家的,園丁王家的和陳家的,另還有廚房的兩個婆子。

    莊子裏都是些個家奴或家生子,據說家主是江南的名門望族,更是在元陵這地界首屈一指的顯赫人家,莊子裏的人對外宣揚家主姓沈。

    在這元陵地界,“沈”是貴族大姓氏,可是出了許多大人物來着,譬如那元陵城中最大錢莊的東家據說就是姓沈,威震四海的威武鏢局大當家,元陵最大的祥泰酒樓的東家,當然頂了天的還數那城北沈宅,那可是當今整個大俞赫赫威名的沈國公的祖宅,裏面可是出了位身份高貴的沈貴妃,至今都盛寵不衰啊,那可都是些個頂了天的大人物。

    不過僅是聽莊子裏的人這麼宣揚,村子裏的人卻從未見過主人出現過,因此,到底如何,暫不可考究。

    卻說莊子裏管事的薛家,據說從前可是府裏的管家,那也是個通天的人物啊,能爬到管家這個位置定是個有能耐的,只是不知道犯了什麼事兒,十年前一家子都被髮落到莊子裏來了。那隨行的秦氏似是憤憤不平,整日裏怒罵吐槽,喋喋不休的,後來時日久了似是想開了,倒也認命般的一心一意的打理着莊子。

    那王家的與陳家的皆是沈家世世代代的家奴,根源追究起來可深遠着,據說從曾祖父那一輩起,就開始在沈家的莊子裏打理着這片莊園。

    而今日要說的,便是這園丁陳家。具體說來,還得跟管事的薛家扯上些淵源,還得從十年前薛家初來莊子時說起。

    話說薛家被打發到莊子上時,隨行的除了薛管事老兩口子,及他們的三子一女及兒媳婦,一孫兒一孫女,一個*歲的婢子之外,隨行的還有一位蒙着面,身份不明的女子。

    這名女子叫林嘉雲,如名字一般,也曾是個雲端上的人,乃永嘉十三年的新科榜眼後入職翰林院試讀正六品官員林超臣之嫡女。林家乃殷實之家,祖祖輩輩皆是讀書之人,曾祖父在永和年間創立過私塾,後來到了祖父這一輩,順利通過了鄉試考取了秀才,在當地也是極有聲望的有學之士。

    到了林超臣這一代,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朝考取功名,飛黃騰達,直入翰林院,一時前途不可限量。只是當時朝局涌動,讀書人空有滿腔熱血,其性情耿直不懂迂迴藏拙,得罪了當朝權臣,被害入獄。因不堪其辱於獄中自盡以泄心中不滿,其妻遭受不了家道中落,丈夫離世之變故,身體一蹶不振,沒多久也跟着去了。

    林家自此一朝傾覆。

    十二歲的林嘉雲一時由千金嫡女淪落爲人人奚落的孤女,因是罪臣之女,族裏的人覺得因父親之事被受到牽連,於是對她肆意欺凌,因不堪被族人殘害,她趁夜孤身逃脫了出來。

    林嘉雲從雲端墜入泥濘,一朝家破人亡,受盡世間冷暖,世間炎涼,無處可去,在外挨餓受凍,食不果腹,受盡欺凌,後更是不幸,遇到人販子,被幾經發賣,後來輾轉進了沈府,成了一名卑躬屈膝的婢子。

    幾次死裏逃生,幾番磨難,似乎把原本清高的性子也給磨平了,遂也認了命,留在沈府裏安分的做着一名老老實實的婢子,後改名喚作碧雲,因名字裏也同樣含着個“雲”字,很是歡喜。卻因生得頗有幾分顏色,又聰明本分,被一衆丫頭忌憚排擠。

    後一次無意中被府中老夫人發現選中,預備給三老爺選作通房,卻遭人嫉恨,被人陷害險遭處死,後自己揮刀毀容,以證清白,終是留了一條殘命,被髮到莊子上婚配給了莊子裏的家奴。

    她的臉上有一道從嘴角蔓延到耳根的傷疤,蜿蜿蜒蜒,像一條醜陋的蜈蚣,因是新傷,只做了簡單的處理,整張臉都是紅腫的,尤其是傷口處,皮肉翻卷,小孩子看了都會嚇哭的,怵人得緊。

    婚配的家奴是陳家的第三子,喚作陳相近,因他不善言語,性子也有些古怪,故沒有體面人家願意同他說親,偏又是家裏的幼子,張氏的心頭肉,哪裏讓受得了這種委屈,是以婚事耽誤到了二十六歲,還沒有相看好。

    這回府裏開了恩典,張氏自是喜不自勝,只差沒到那廟裏拜菩薩,卻是對着府裏的方位,狠狠地磕了幾個頭,可是高興壞了。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光景。

    一個毀了相貌,又身世不明的婢子,哪裏比得上他們世世代代在這顯赫世家裏謀得的庇護人家強。她是一千個一萬個的看不上,卻是府裏的恩典推辭不得,於是把所有的不滿與不忿都轉移到了那個破相婢子身上。

    卻說到陳嘉雲也就是碧雲這邊,自打從府裏出來,竟覺着恍若隔世。

    從世家嫡女,一路淪爲任人踐踏的奴婢,從雲端墜進深淵,一朝家破人亡淪爲孤女,受族人殘害苟延殘喘的淪落街頭,遇人不淑被髮賣爲奴,高門大院勾心鬥角人心深似海,數次被逼得在鬼門關處生死徘徊,用盡一切,到最後拼命抓到手的不過只剩一條殘缺不全的賤命而已,生活怎的就如此難呢,纔不過十五六歲的年華,她心中卻早已無一絲波瀾了。

    過了新春,陳林二人奉命成親,不久,林氏有孕,次年產下一女,因降臨在春天,遂起名喚作陳春生。

    林氏這一胎懷的頗爲順當,之前聽聞女子懷孕生產極爲兇險遭罪,以前曾聽得母親提及懷她的時候,自己是如何鬧騰的,沒想到到自己這裏卻是穩穩妥妥的。懷孕初始,便不吐不鬧,後來肚子慢慢的隆起,感受身體裏跳動的脈絡,竟有一絲安寧的感覺。

    起初張氏對她極爲不滿繼而百般刁難,家裏其餘人對她態度也有些疏離,旁人見她蒙了面紗總得好奇的瞧上幾眼,於是每每幹完手中的活計她便呆在屋子裏,整日不輕易出門。

    經常聽得張氏在院子裏扯着嗓子罵罵咧咧,指桑罵槐,意有所指,她只作不懂。張氏性子火爆彪悍,喜歡逞嘴皮子英雄,心卻不爛,家裏的媳婦皆有些怕她,卻也不曾厭惡。

    張氏確實不喜林氏這人,純粹是替自家幺兒委屈,臉破相了不說,還整日裏拉着一張臉,躲在房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還當自個是個官家小姐不成,瞧着家裏忙成啥樣了也不見搭把手,一點眼力見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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