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指望他認同姐夫這種事情,怕是比登天還難。
那可咋辦呢?
正想着,鳳無儔沉眯起的魔瞳,已然看清了對面那船上,百里驚鴻的容貌。竟與百里瑾宸有九分的相似,只比百里瑾宸多了些年輪留下的成熟魅力。
這令他忽然想起來什麼,沉聲詢問:“孤若是沒記錯,你似乎說過,你的好朋友夫婦,其實是百里瑾宸的親生父母?”
“嗯,對呀!”洛子夜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爲何在這時候問這個。
他們這對話之間,兩邊的船舶,已經靠近,可以看見對岸之人的身影。
洛子夜還沒弄清楚鳳無儔的意圖,便聽得他魔魅冷醇的聲線,已經帶着幾分敬意響起:“姐夫!”
“呃……?”洛子夜詭異地看了他一眼。
看着他微微低頭,似乎敬重姐夫的姿態,腦中一突,一根神經霍然連接上了。這混蛋是想佔百裏瑾宸便宜呢?
她這回倒是誤解帝拓的皇帝陛下了。
縱然他對於情敵們一直都不怎麼喜愛,但百里瑾宸到底爲洛子夜盲了一雙眼,他斷然是不會拿輩分這種事情去取笑別人的。但是……
然而百里驚鴻作爲腹黑界的鼻祖,看鳳無儔這般傲慢而高高在上的人,竟會對着自己喊出來這麼一個稱呼,甚至還頗有幾分敬意。
不必多想,他就能知道這其中有問題。
不明情況之下,不知是否陷阱之中,百里驚鴻這般人,豈肯輕易入了旁人的坑?
他語氣淡漠,聽不出什麼感情,竟與百里瑾宸一貫姿態一般無二,淡漠地掃向鳳無儔:“帝拓君王不必客氣。”
這麼一句話,便沒有接下姐夫這兩個字。
兩人之間第一場悶仗,就這麼打了一個平局。
鳳無儔嘴角淡揚,眉宇之間少了幾分傲慢,多了幾分激賞。看來自己這個“姐夫”,無愧於當年南嶽才震天下,豔驚九州之名。竟不多問什麼,就已經看出問題了麼?
洛子夜默默扶額不說話。
南宮錦看得出來有些不對勁,但也不曉得問題出在哪裏,總覺得這兩人之間,似乎有幾分戰火硝煙的味道。
她也不多說什麼,便讓開道:“你們還是先上船來一聚吧,我們將要往西而去,看看是否能尋到夜魅和老大的下落!”
洛子夜也不說什麼,好友多日未見,再見自然是心喜,她二話不說,就上了對方的船舶。
鳳無儔倒落在了後頭。
兩個女人在前頭走,鳳無儔和百里驚鴻卻落在了後面。
靜默之中,百里驚鴻忽然用密室傳音,問了鳳無儔一句:“我兒的眼睛,與你們有關?”
鳳無儔肯叫自己一聲姐夫,這顯然有問題,而自己與對方素來無交集,便不可能是爲了算計自己。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數年來,放在自己心上的心病了。
鳳無儔掃了他一眼,魔瞳之中有幾分詫異。
似是知道他的疑惑,百里驚鴻淡漠地道:“多年前,我也真的瞎過幾日,也裝了十幾年的瞎,豈會不知道這其中的差別。”
只是瑾宸不願意說出來令他們憂心,他便裝作不覺罷了。
他如今已然爲人父皇,他自然知道父親對兒子的愛重,兒子盲了一雙眼,百里驚鴻即便表現得再淡然,心中怕也難以釋懷。
“所以你那一聲姐夫,其實不過是心中歉意罷了。”百里驚鴻淡淡詢問,卻聽不出什麼詢問的意思,已然是斷定了鳳無儔就是這般想的。
並非是爲了佔自己兒子的便宜,只是對於瑾宸的謝,和對自己與錦兒的歉意。
鳳無儔倒也不避忌,冷醇的聲很快便應下這一句:“不錯!”
“此事你不必覺得有虧欠,我兒做任何事,都是爲了成全他自己,不是爲了旁了。”百里驚鴻說完,便大步先行了。
鳳無儔在原地頓了數秒,眸中掠過一縷燦茫。
斷沒想到百里驚鴻竟是這般心性,與百里瑾宸同自己說過的話,一般無二。百里瑾宸說他捨棄那一雙眼,是爲了成全他對洛子夜的心意,與其說是爲了洛子夜,不如說是爲了他自己。
當一個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便已然是懂得了犧牲與成全的愛,完全無私。百里驚鴻能這樣說,定也是懂愛之人了。
他袖袍一揮,便也一起進入船艙,旋即,便看見艙內之景……
……
軒蒼皇陵。
“是皇后留下的?”軒蒼逸風掃了身後之人一眼。
軒蒼墨塵的皇陵之前,點着一炷香,還未曾熄滅。
千燈回話:“啓稟皇上,是皇后留下的。”
這些年來,皇后一直都避着陛下,不論如何都不願意見,陛下也未曾勉強,卻也能看出這兩人之間的暗涌。
軒蒼逸風沒再說旁的話,只跪下爲軒蒼墨塵上了一炷香。吩咐了一句:“退下吧。”
“是!”千燈領下這道命令,很快地退了出去。
這一炷香點燃,嫋嫋青煙升起。使得這皇陵之中,滿園的凌霄花,都似乎朦朧在煙雨之下的江南,令人看不
真切,卻只覺得美,極美。就如同那個人,那個有着一顆七竅玲瓏心,又俊美的彷彿神祗的男人。
軒蒼逸風點燃了冥紙,低聲道:“皇兄,你故去之後,每年的忌日我都會傳信給洛子夜,期望她來看你。但從未收到回信,她也一次都不肯來。這些……你生前是否都預料到過?”
他這話說完,倒忽然笑了:“你那般聰明的人,生前也一定知道,她斷然是不會來吧。只是,你還是選擇了那麼做,選擇成全她的心願……如今,守着這刻骨的寂寞,從生到死,獨立黃泉,皇兄,你有沒有後悔過?”
他扶着那墓碑,不再說多的話。
而他問出來的問題,也不會有人回答他。
最終只餘下軒蒼逸風一聲嘆息,他慢慢站起身,轉身舉步而去……
……
南海之上,船艙之中。
只隨意佈置着幾件東西,卻足見佈置者品味高雅,東西的擺放看似隨意,但都透着雅緻與卓絕。
鳳無儔微微擡手,桌案上的一杯清酒,便落入他掌中。
這般雄渾的內息,當是有不世之根基,這令手中握着紫金白玉壺倒酒的男人劍眉微揚,帶着幾分英雄惜英雄的讚歎,掃向門口的男人。手中亦握住酒杯,遙遙一敬:“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