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不求仙 >第二百六十八章 面目全非(二)
    於青悄悄一扯樓岑之和林遠塵:“我們去瞧瞧俞大忠--這廝何時如此體諒百姓了?還有,爲何我沒看到離宮的門人?這上下該有數百口人啊!”

    樓岑之很快就找到了俞大忠,他就在離宮最中心的觀天閣裏,上下三層的觀天閣如今就他一人住着,那些農民們倒也不來打擾他,樓岑之推門而入後,一眼看到大白天的,俞大忠正縮在被窩裏睡覺。

    樓岑之一皺眉,這俞大忠雖然貪婪,但對天一閣的修行者卻是極恭敬的,以往自己來訪,他必然大禮相迎,四開宮門,鮮花鋪地,焚香磕拜,今日卻怎麼如此失禮?

    樓岑之咳嗽了一聲:“俞大忠,於青師叔祖仙駕到臨,還不快快跪迎。”

    縮成一團的被窩動了動,鑽出了俞大忠的一張皺巴巴的老臉,他眯着眼打量了站在牀前的三人:“於青師叔祖?唉呀,真是師叔祖大駕光臨,小人未及遠迎,該死!該死!”

    俞大忠卻是認得於青的,說起來於青和俞大忠的祖先還是朋友,俞大忠之祖也第一代天一閣閣主的隨身僕人,只不過於青得了道,而俞大忠之祖修不了仙,只能在離宮享受人間的富貴。此後,俞大忠之祖的後人一代不如一代,只知欺壓百姓,作威作福,於青也漸漸疏離了他們。

    俞大忠鑽出被窩,衣冠不整,給三位上仙磕頭,林遠塵禁不住輕輕皺了皺眉,避到了一旁,因爲俞大忠身上的衣服不知多長時間沒換了,上面佈滿了鼻涕眼淚等髒兮兮的污漬。

    樓岑之一怔,他是經常和俞大忠打交道的,知道他極貪圖享受,雖然說不上鐘鳴鼎食,可也是養尊處優,怎麼成了這般模樣?

    他扶起俞大忠道:“俞大忠,離宮怎麼成了這般模樣?上上下下的門人們呢?怎麼也不見他們出來相迎?”

    俞大忠呆滯的眼睛轉了轉,突然抱着樓岑之的大腿號啕大哭起來:“樓上仙,你、你老人家可總算來了!你要給小人做主啊!離宮上下數百號人,全、全都死啦!”

    樓岑之唬了一大跳:“你說什麼?!我天一閣在鄞縣的離宮數百號人都死了!是誰幹的?何方妖物入侵?鄞縣縣令呢?他爲何不發兵相救?!”

    俞大忠一把鼻涕一把淚:“後隆村--我的手下門人全都死在後隆村了!”

    樓岑之一呆:“後隆村?那不是郭大路所在的村子嗎?離宮門人怎麼會跑到後隆村去?爲何又會死在那兒?”

    俞大忠剛想說什麼,突然打了一陣哈欠,連滾帶爬回到牀上,抓過一隻小瓶子,倒出一粒丹藥,扔到了嘴裏,樓岑之一皺眉:“你在喫什麼?”手一招,小瓶飛到了他手裏,然而瓶中已經空無一物,那是最後一粒丹藥了。

    於青一伸手,握住了俞大忠的手腕,一陣法力涌入他的身體,他很快又放開了手:“那丹藥並非什麼毒物,只是有提神醒腦之效。”

    果然,俞大忠一粒藥入肚,精神恢復了不少,低頭一看自己的衣着,啊了一聲:“小人該死,實在是失禮,請上仙恕罪,等小人換過衣服再與上仙見禮。”

    俞大忠匆匆轉入後室,不一會兒,重新換了衣服,淨了臉,來和於青等人相見,樓岑之迫不及待地問道:“這些虛禮就別折騰了,我問你,離宮上下數百口死難是怎麼回來?!於青師叔祖在,必能幫你做主!”

    樓岑之哪裏知道,當於青用法力查看了俞大忠身體,道出“丹藥並非毒物”幾個字時,俞大忠就已經徹底絕望了!

    俞大忠自後隆村返回後,就沉迷於那黑色的小藥丸,對郭大路的命令無不遵從,開放離宮,收攏孤寡,善待離宮管轄下的農民,到了後來,就乾脆成了一具活傀儡,後隆村但凡有事,來一個義學孩童吩咐一下就是,甚至不需要勞動李波出面。

    俞大忠也曾起過到東湖天一閣求救的心思,可一看到瓶子裏的小黑丸,就什麼都忘了,這小黑丸纔是他俞大忠的天堂!

    今日於青、樓岑之和一位不認識的仙姑突然上門,俞大忠正爲藥癮上身而難受,稀裏糊塗之下,差點把真相都吐露出來,可最後一粒小黑丸下肚,他立刻清醒過來--就算於青師叔祖能替自己報仇,一個仙術下來,滅了後隆村全村老小,可小黑丸也斷了來源--這、這還讓自己怎麼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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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 更令他絕望的是,於青在替他把過脈後,居然說那小黑丸無毒!

    天一閣種植仙草靈木數千年的仙人,居然根本不認得那小黑丸爲何物!!自己,難道還能指望他來相救?!殺了郭大路,絕了小黑丸,我俞大忠也就墜入了生不如死的活地獄!

    俞大忠這卻是錯怪了於青了,於青雖然伺弄了數千年的仙草靈木,卻從來沒有遇到過罌粟這種能讓人上癮的奇物,屬於“老革命遇上新問題”,過往的數千年經驗全部歸零,而罌粟制的鴉片少量服用,的確有提神醒腦之效,甚至還有輕微的麻醉鎮痛之效,用得好了,其實是昧良藥。

    俞大忠抹了抹淚,沙啞着嗓子道:“此事說來話長,後隆村因爲雪糖等買賣被一羣妖怪、江湖匪類以及番人傭兵盯上了,夜間突襲後隆村,傷了許多村民。我聽到消息後,立刻帶着離宮上下數百餘口前去相救,誰知道歹徒兇殘,將我離宮上下全都殺光了,幸好郭大路閉關而出,招來天雷誅殺了那些歹徒,爲我離宮上下報了仇。”

    於青和樓岑之面面相覷,他們兩人都是瞭解俞大忠性子的人,如果說俞大忠恃強凌弱那是絕對不會有錯的,可讓他急公好義,見義勇爲,帶着離宮一幫慣會欺男霸女的手下夜救後隆村,繼而爲百姓而犧牲--這、這也太荒唐了!

    可是,俞大忠不可能說謊啊,而離宮如今的亂相,也間接證明了他的話。

    於青沉吟了半天:“俞大忠啊,你如今改邪歸正--咳咳,你如今體諒民心,一心向善是極好的,其實我原本前來是要訓斥你以往的胡作非爲的,但看你已經洗心革面,往事就不須再提了。至於那些死去的門人,唉,也算是有所善終吧。”

    俞大忠忙道:“是、是,小人在郭大路教誨下,已經幡然醒悟了,昨日之我已死,我就當自己是再世爲人了,如今我幫着後隆村安置一些失地的農民,也算是做些好事,彌補當年的過錯。”

    於青滿意地點了點頭:“郭大路嘛,原來是他讓你轉了性子。我正想前往他處看一看,對了,聽說後隆村出了畝產萬斤的神豆,可是真的?”

    俞大忠道:“此事千真萬確,小人這裏就有一筐神豆,只等着來年做種子,交給失地農民種。”

    俞大忠說着,從樓下地窖裏取了神豆來,於青取在手裏一看,此物他從來沒見過,甚至聞所未聞,但略一用法力一探查,就能感受到神豆內部旺盛的生長之力,他驚跳起來:“此物果然非凡!俞大忠,這神豆有多少?可夠失地農民種植?”

    俞大忠道:“郭大路在後隆村用法術催長了不少神豆,讓四鄉農民種植,可數量依然有限,很多農民手裏也只有三四個神豆,雖然每個神豆能發出五六個芽頭來,但真正大規模種植,少說也是三四年之後的事了。”

    於青當既立斷:“樓岑之,林遠塵,我們三人這就到民間,以法力助百姓,催長神豆,務必讓百姓在明年開春時,有足夠的神豆種子!”

    林遠塵毫不能遲疑,立刻脆聲聲就應了,樓岑之卻問道:“於師叔祖,我們不是要前往後隆村,向郭大路道友當面討教修行之道的嗎?”

    於青看了樓岑之一眼:“小樓啊,你到如今還不明白嗎?郭大路道友的修行之道,就在於助民!我雖然只與他在藏書樓外匆匆會過一面,卻已經明悟了他的大道,我們想向他討教修行之道又何必非要登門請教?這助神豆生長,讓百姓來年有好收成,這就是我們在踐行郭大路道友的道啊。大道在前,吾等不身體力行,更待何時?難道還要學東湖那些書呆子,坐而論道嗎?這坐着可是修不出真仙的,最多就是坐一個屁出來。”

    林遠塵在旁邊輕笑道:“樓師兄,你就聽於師叔祖的吧,於師叔祖這番是真正悟道了呢,可比我們兩人明白多了。”

    樓岑之一跺腳:“好,我這就跟着於師叔祖種這神豆去。”

    三位修行者卻也乾脆,端了俞大忠的那筐神豆種子,就化成一道彩虹而去。

    俞大忠呆呆看着空蕩蕩的閣樓,知道自己唯一的希望也失去了,原本東湖天一閣是他最大也是最後的依靠。

    有時身上那古怪的痛苦發作時,他在咬牙切齒間,總想着有一天,自己找上東湖,不僅解了身上那古怪的毒,還能請來仙人,一招滅了後隆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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