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滿壓制住內心的不解,恭恭敬敬對着林穎的遺照鞠了三個躬。

    “老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過年的時候你兩不是還好好的嗎?

    這才幾個月,林老師怎麼就沒了?”

    張滿話音剛落,張明軒突然像瘋子一樣狂抽自己的耳光,邊抽邊哭訴,“五哥,我是個混蛋,我特麼就是一個大傻叉,我不是人……”張滿衝過去抱住張明軒,“老六,你別激動,林老師已經走了,你這樣也於事無補。”

    張明軒奮力掙扎,兩人倒在地上。

    “五哥,孩子都七個月了,是個男孩,嗚嗚……都怪我啊!”

    張明軒哭喊了半個小時,直到沒有力氣了,這才消停下來。

    他也不起來,就坐在地上,向張滿講了這幾天發生的事。

    張滿聽完恨不得弄死他。

    他們兩個自從千禧夜姦情敗露那天起,林穎就因爲他離了婚,工作也沒了,和家裏也斷絕了關係,陪着張明軒先赴滬市,後去深市,苦了三年,現在好容易有了起色,想不到張明軒就做出這種事。

    張滿心中雪亮,張明軒突然升值肯定和談小天有關係。

    他在燕京工作了一年多,知道天譚是我戀我家的投資方。

    談小天一句話,我戀我家不會不賣他這個面子,提拔一個人還不是小菜一碟。

    他知道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強壓下各種想法,走出屋子,在樓梯間裏給談小天打了個電話,把這裏發生的一切做了個彙報。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乾澀的聲音傳了過來,“那你別急着回來,幫他處理好林老師的後事吧!”

    張滿收起電話,沒着急回去,一個人在樓梯間裏抽了根菸。

    煙抽到一半,突然聽到屋裏傳出吵鬧聲,他嚇得一激靈,菸頭一撇,急忙往回跑。

    屋裏,一對白髮蒼蒼的老夫妻正對着張明軒拳打腳踢,張明軒跪在地上,不躲不閃。

    張滿急忙衝過去,攔住老夫妻,“有什麼話好好說,別動手。”

    張明軒突然說話了,“五哥,你讓開,讓叔叔阿姨打吧,只要他們心裏能舒服一點,打死我都行。”

    老太太一聽,當即嚎啕大哭,指着張明軒大罵,“你個混蛋,把穎兒害慘了,她這一輩子都毀在你手裏了。”

    張明軒眼中含淚,對着老夫妻重重的磕下頭去,一個,兩個……額頭碰到地板發出咚咚的聲音,可見力道之大。

    張滿沒攔着,他知道這對老夫妻的身份了。

    也不知張明軒磕了多少個頭,直到他的額頭血肉模糊。

    老夫妻理也不理他,走到靈臺前,抱起林穎的遺像,輕聲道:“穎兒,爸媽帶你回家,這輩子你瞎了眼,下輩子可要擦亮眼啊!”

    老夫妻互相攙扶,步履蹣跚的走了。

    張明軒在後面大叫一聲,“爸,媽,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兒子,我給你們養老送終。”

    一直沒說話的老先生突然轉身,鬚髮皆張,怒指張明軒,“你不配,以後不許你再登我們家門。”

    張明軒像泄了氣的皮球委頓在地,額頭的鮮血滴滴答答落了下來。

    ******聽完張滿的電話,談小天在計算機室裏枯坐到晚上,天都黑了,他仍一動不動。

    在外面等候的張水看到學校都沒人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進來找他。

    張水摸黑進了計算機室,看到泥胎木塑一般的談小天,當即慌了神,“老闆,你怎麼了?”

    談小天扶着椅子慢慢站起了,擠出一絲笑容,“我沒事,天都黑了,回家吧!”

    他往前邁了一步,咕咚一聲,整個身體重重砸在地上。

    “老闆,老闆……”張水的呼喊聲遙遠的像是從天際傳來,談小天陷入無邊的黑暗。

    “方小姐,你在哪兒呢?

    老闆昏倒了,我不知道是該送醫院還是……好,好,我這就過去接你。”

    張水把談小天背到車裏,第一反應就是給方錦打電話。

    他是一個出色的保鏢,但照顧人這種事他真做不好。

    陸巡呼嘯駛出聾啞學校,向山好街駛去。

    方錦已經有很長時間沒見到談小天了。

    過年的時候談小天去了瓊島,回盛天沒兩天他的姥姥姥爺去世他又回山城辦喪事。

    方錦不敢見他的家人,因此沒有跟過去,只是給他打了兩個電話,叮囑他保重身體。

    再一個方錦最近也很忙,天方藝校規模越來越大,招的學生已經過百,烏仁圖婭忙的團團轉,方錦也不好意思眼看着,趁着這段時間沒事,她便天天過來幫忙。

    聽到談小天昏倒的消息,方錦當時就亂了分寸,和烏仁圖婭說了一聲就跑到外面等着。

    不長時間,車來了。

    方錦不等車停穩一把拉開車門,談小天雙頰如火躺在車後座上,眉頭緊皺,雙眼緊閉。

    “小天,你怎麼了?”

    方錦急的都哭出聲了,伸手去觸碰他的額頭,火熱一片。

    “張水,趕緊去醫院,小天發燒了。”

    方錦真是急了,聲音從未有過的大。

    張水答應一聲,就要開車。

    “不,不去醫院。”

    談小天慢慢坐起來,勉強睜開雙眼,“我沒事,回家睡一覺就好了。”

    “不行,小天,你燒的很厲害,必須要去醫院,聽話。”

    方錦抱住談小天,輕輕撫摸着他的額頭,試圖用這種徒勞無功的方式給他降溫。

    “不去醫院!”

    談小天提高了嗓門,可是一看到眼淚噼裏啪啦往下掉的方錦,聲調又降了下來,“給逗逗打電話,讓她過來給我打一針退燒針就好了。”

    他又嘟囔了一句“不去醫院”。

    張水回過頭,很爲難,“方小姐,老闆這麼說了,你看怎麼辦?”

    方錦一擦眼淚,“聽他的,你幫我把他扶到我的車上,我們先回家,你去接逗逗,讓她多帶點藥過來。”

    “好!”

    張水把談小天背到方錦那輛白色凱美瑞上,有些擔心,“方小姐,你自己行嗎?”

    方錦一回頭,眼中盡是堅定,“沒問題,你快去接逗逗吧!”

    白色凱美瑞劃破夜色,向家的方向駛去。

    方錦一手把着方向盤,另一隻手扶着談小天,不斷說着,“小天,馬上就到家了,再堅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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