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侯安遠良這些日子並不好過。

    上次他不過跟趙氏略提了提關於安然的婚事,卻被趙氏一句話給撅了回來。

    “九孃的事我可做不了主,如今她可是三孃的心頭肉。”趙氏涼涼的道:“若是侯爺有意,得三娘先點頭了纔行。侯爺還是先說服您女兒罷。”

    “三娘若是不反對,我自然也是同意的。”

    他被趙氏噎得無話可說。

    自家女兒的性子作爲父親雖說接觸的不多,可安遠良卻是十分清楚。他在嫡長女三娘出嫁前,便管不住她。更何況出嫁後,三娘作爲世子妃,身份不同於往日。

    三娘出身在趙氏把安遠良的後院管制得“服服帖帖”之時,三孃的性子是有些跋扈的。從另一方面說,若是三娘想要護着安然,安遠良同樣沒辦法。

    他從三娘上回給安然選的一門親事來看,就知道三娘特別護着九娘。方庭的前途無限,若非三娘極力促成,恐怕也是難成的。

    至於陳謙的事,安遠良甚至沒敢在三娘跟前提。

    京中的謠言熱度不減,雲陽郡主看起來又有些擡舉九娘,九娘受的傷並不重,還把她留在了府中。其中若是沒有三娘牽線,九娘怎麼會認識雲陽郡主?

    恐怕不能隨着他的意把九娘嫁給陳謙!

    故此安遠良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安遠良素來是個沒主意、優柔寡斷的性子,可他收了陳謙的禮,也不願把到嘴的好處給吐出來,於是安遠良半吞半吐的把自己的顧慮,委婉的告知了陳謙。

    虧得陳謙已經接近人精的修爲,總算從安遠良千迴百轉的話裏聽了出來,安遠良做不了自己女兒的主。

    可陳謙並不灰心。

    這些日子的刻意接近以來,陳謙對安遠良的性格也捏得極準。

    “侯爺的意思晚輩明白。”陳謙端得是處變不驚,換了別人或許早就拍案而起了。收了錢不辦事算怎麼回事啊?可陳謙卻是仍同安遠良把盞言歡。

    他親自替安遠良倒了一杯佳釀,而後看似隨意的笑道:“果然侯爺治家有方,子女間竟是這樣的友愛。晚輩說句不好聽的,放在別人家,嫡女庶女說不準怎樣的你死我活呢。”

    聽了陳謙的話,見他似乎並沒有計較的意思,安遠良高懸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三娘素來心疼自己的妹妹。”安遠良自覺找回了些面子,不由吹噓道:“我的女兒們個個都是乖巧懂事。”

    陳謙笑着點了點頭。

    “既是如此,想來世子妃是極孝順侯爺您的。若是世子妃不願意把妹妹嫁給在下,也只是對在下不放心罷了。”陳謙只一味吹捧安遠良,把他捧得有些飄飄然。

    安遠良自是承認道:“沒錯,我那三娘是個貞靜柔順的,未嫁從父,出嫁從夫。誰不誇她賢良呢?”

    若是陳謙和丁氏沒摻和過毅郡王府的事倒也罷了,偏生母子二人見識過毅郡王府的內鬥,知道三孃的善妒跋扈又張揚的性子,對安遠良的話不過是在心中一哂,面上卻仍是恭敬的神色。

    “那還是侯爺治家有方!”陳謙繼續恭維安遠良。

    安遠良頗爲自得的笑了笑。

    “侯爺,晚輩是真心實意想求娶九姑娘,可否待晚輩在世子妃面前一訴晚輩的誠心?”陳謙見火候差不多了,便道:“晚輩可以先行把鋪面田產的那些地契全寫到九姑娘名下,以示晚輩的誠意。”

    他的話音未落,只見安遠良面上便立即露出爲難之色。

    陳謙面上仍是帶着謙遜恭敬的神色等着安遠良的回話,只是心裏卻對安遠良愈發的看不上。

    出嫁的女兒再風光,可南安侯府也是京中世家,有孃家的支持才能在婆家立得住。怎麼做父親的,反而還怕自己出嫁的女兒?

    “這……恐怕?”安遠良還是吞吞吐吐的。

    他實在捨不得放棄那些利益,不敢一口回絕了陳謙,可他又做不了九孃的主。

    正在他百般糾結之際,陳謙頓時心中生了一計。

    “世子妃愛妹心切,一時間迴轉不過來也是有的。”陳謙語氣和緩的,語氣中還帶了些徐徐善誘的意思:“可是九姑娘的事也耽誤不得,不若先定下來,往後世子妃想明白了,未嘗不會覺得這是一門極好的親事。”

    “說不定錯過了,往後世子妃還會後悔呢。”

    安遠良不由跟着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陳謙在心中運籌帷幄的一笑,面上卻是不露半分。

    “世子妃又是極孝順您的,若是您要定下九姑娘的婚事恐怕她也不會反對。”陳謙給足了安遠良面子,他微笑道:“只是您疼愛女兒,不忍傷她的心罷了。”

    陳謙如此“善解人意”的話頗得安遠良的心,此時他已經覺得事實真的是如此。

    “既是如此,爲了避免往後再懊悔,不若侯爺先幫着晚輩把事定下來?彼此交換了庚帖,定好了下聘的日子,我們把聘禮擡過去,把事情辦妥當了。世子妃看着果真我們是誠心的,恐怕她也不會反對。”

    “您知道的,晚輩是家中的嫡長子,自然是要回揚州成親的。您上回不是說,九姑娘也是自幼在揚州長大嗎?”陳謙恭敬的道:“這也真真是緣分了。”

    他竟是要攛掇着安遠良,瞞着三娘、家中其他的女眷,把安然送到揚州嫁了!

    畢竟安然長於揚州,在揚州回去一趟,也不是說不過去。

    安遠良神色微動。

    陳謙見有戲,便又添了把柴,又許了許多珍寶、錢財,除去這些,連同保定府的幾乎半條街的鋪面,都說直接送給安遠良。

    能自由支配這些錢財的誘惑力太大,安遠良動心了。

    反正此時九娘已經聲名狼藉,便是雲陽郡主擡舉她、三娘護着她,勉強找個高門庶子把她嫁了,能帶給家裏的好處又有多少?遠不如陳謙所給的乾脆直接。

    再說了,他也是爲九娘着想。

    高門之中規矩大,即便有朝一日能證實謠言只是誣陷,那又如何?謠言已經在京中傳遍了,人們只願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九娘肯定擡不起頭來做人,在妯娌間的日子肯定難過。

    倒不如嫁給陳謙,雖是商賈,卻是豪富,家中人口簡單。

    他這也是爲了九娘好。

    安遠良幾乎在心中已經認同了陳謙的提議。

    陳謙早就看透了安遠良的脾性,又把他在家中“說一不二”的地位、世子妃女兒“恭敬孝順”渲染了一番,直把安遠良說得最終拍了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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