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囑咐他們夫妻二人好生談一談,把心結解開,這纔回了房中。

    等到她離開,陳謙才拉着六孃的手一起往他們的院子走。

    “大爺,您弄疼我了!”六娘痛呼一聲,想要把手腕從陳謙的手中掙脫開。陳謙雖是狀似親密的拉着六孃的手,可力度之大,似乎要生生把她的手腕捏碎似得。六娘不過是嬌養長大的姑娘,纖細的手腕根本禁不住成年男子的力氣。

    陳謙恍若未聞,仍舊半拖着六娘走,六娘幾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大爺!”六娘說了幾次,陳謙才放慢了腳步。他偏過頭,看着六娘紅通通的眼圈,一副委屈柔弱的模樣,並沒有心軟半分,反而眼底透出一抹不屑。

    他冷哼一聲,道:“大奶奶這兒倒柔弱起來了?從府中偷跑出來時,大奶奶可是十分有勁頭啊。”

    六娘咬了咬下脣,並沒有吭聲。

    陳家理虧在先,是以陳家母子一齊出動,把六娘給請了回來。陳謙在南安侯府裝得謙遜恭敬,回到了陳家確實完全變了一副嘴臉。

    礙於這還是在外頭,若是兩人有什麼爭執,未免會有風言風語傳到丁氏那兒,故此陳謙也只得暫時忍耐着,等到回了房,再仔細跟六娘掰扯清楚。

    六娘出去得急,並沒有帶着碧珠和碧雲,等到六娘走到廊廡下時,發現她們兩個人正跪在廊廡下。

    雖說晌午這會兒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時候,可是如今已經是三九的天了,碧珠和碧雲本是在房中貼身服侍她的,穿得都不多。時不時一陣寒風吹過來,六娘都忍不住緊一緊身上的斗篷。

    別的倒還罷了,這會兒地上是最冷的,這麼跪上半天,她們兩個的腿非得廢了不可。

    “大爺,這是怎麼回事?”六娘氣極了,她偏過了頭轉向了陳謙,怒目而視。

    陳謙滿不在乎的看了兩個人一眼,輕描淡寫的道:“她們沒服侍好主子,連主子什麼時候不見了都不知道。這樣背主不中用的人,我這不是替大奶奶出手給料理了,免得髒了大奶奶的手。”

    六娘氣得渾身發抖。

    “話又說回來。”陳謙尤嫌刺激六娘不夠,又滿臉嘲諷的道:“大奶奶這會兒倒是心疼了?當初你讓她們掩飾你偷偷離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個後果。她們現在,還不是拜你所賜!”

    見他說的話越來越混賬,六娘乾脆不跟他理論,親自上前把碧雲和碧珠扶了起來。

    兩個人跪了不短的時候,雙腿幾乎失去了知覺。見陳謙陰鷙的目光掃過來,兩人猶自瑟縮了一下。見二人如此,六娘只覺得像是有人把耳光甩在了她臉上,火辣辣的,又覺得難堪。

    原本想要退讓的六娘,這會兒倒有了一股氣性,不肯服軟。她揚聲叫了幾個小丫鬟出來,把碧雲和碧珠給扶進去。

    碧雲和碧珠看着陳謙的臉色,有些不敢動。

    “你們到底是誰的丫鬟?”六娘動了氣,厲聲道:“你們只管聽我的便是!”

    見六娘如此,兩人才在小丫鬟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去了廂房裏。

    如此一來,倒是隻剩下了陳謙和六娘。

    “大爺不是想跟我算賬麼。”六娘揚起下巴,不甘示弱的道:“趁着清淨,乾脆都說開罷了。”

    陳謙沒想到方纔還是委委屈屈的六娘,這會兒卻像是換了個人一般,多了幾分剛強來。真真是有趣。

    他脣邊浮出一抹笑容,看六孃的目光倒變了不少。

    房中很清靜,服侍的小丫鬟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也不敢多說,見兩人都沒有吩咐,便屏息斂聲的站在牆角候着。

    陳謙和六娘直接進了內室。

    “我竟不知道,大奶奶的氣性竟不小。”沒有了別人在,陳謙也不用再有別的顧忌。“可是依我看,你還是收收性子的好。像九娘一樣,溫婉可人,或許我還能多疼你一些。”

    當着她的面,他還敢提安九?

    六娘怒不可遏,陳謙不給她留面子,她也懶得虛與委蛇了。“大爺也犯不着噁心我。你說口口聲聲你喜歡九娘,還不是跟許蕙攪到了一起?如今許蕙懷了身孕,要是九娘真的跟了你,也會被你氣得半死!”

    她的話音未落,陳謙便變了臉色,陰沉得可怕。“安六娘,你以爲你能好到哪裏去?”

    “想要勾搭方庭倒也罷了,是不是也暗自做着嫁給平遠侯的春秋大夢?”陳謙尖銳的諷刺道:“安九娘不要的人,你犧牲色相和清白都勾引不上。方庭心裏只有安九,人家認識你是誰?”

    “還有平遠侯……”他頓了頓,突然

    冷笑一聲。“當初我也曾聽過平遠侯府與南安侯府有婚約的傳言,恐怕你也想過要做平遠侯夫人,從此安享尊榮富貴罷?可偏生人家平遠侯,連正眼都不瞧你一眼。”

    打人不打臉,說人不揭短。

    陳謙的話句句都踩在了六孃的痛處,六娘漂亮的臉蛋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她當初萬萬沒想到會淪落到嫁給一個深恨她的人,兩人的日子過得如此糟糕。

    “那您呢?”六娘口不擇言道:“您用盡了手段,可曾娶到安九娘?既是有方庭捧着,又有陸明修寵着,她可曾看得上您?您倒是忙忙碌碌的做了不少,那又怎麼樣?”

    兩人都知道對方的祕密,也深知對方的逆鱗在哪裏,故此吵起來倒是旗鼓相當。

    “好、好——”陳謙原本暴怒的神色驀地緩和了下來,他看着六娘,語氣平靜得可怕。“既是大奶奶活得明白,也不需我多言其它。”

    六娘本能的產生了一絲懼意。

    然而事已至此,六娘很清楚,兩個人不可能再和平共處。

    陳謙突然靠近六娘,駭得六娘往後躲了一下。誰知陳謙捏着六孃的下巴,脣邊綻出笑容來。“只希望六娘不要後悔纔是。”

    說完,陳謙便鬆開了手,頭也不回的撩了簾子往外走去。

    六娘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跌坐在了還鋪着大紅色鴛鴦戲水的錦被之上。

    入目皆是鮮豔的紅。

    而她的心裏頭卻是茫茫的白,全空了。

    ******

    自從安然把陳謙的事吐露給陸明修後,陸明修便愈發抓緊時間,還派了不少人手去揚州,若是陳家真的有問題,勢必要連根拔起。

    單憑陳謙曾覬覦安然,陸明修就不會放他。

    秦風、柯林、鄭鵬幾個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作爲陸明修的心腹,許多消息是經由他們的手篩選,纔會遞到陸明修面前。

    陸明修早出晚歸,安然知道他在忙,不免覺得心疼,特意親自做了許多滋補的湯水備着,只等陸明修晚上回來時,能暖暖胃。

    念哥兒已經連續八-九日沒有見過陸明修了,他已經能把整本三字經流暢的背下來,還學會了好幾首詩,只等着要在父親面前好好表現一番。

    誰知每日陸明修上朝時,念哥兒還沒起來;而等入夜陸明修回來時,念哥兒已經撐不住睡了。

    見念哥兒怏怏的情緒不高,安然忙答應他,改天等到陸明修得閒,讓他早些回來,聽念哥兒背書、背詩,念哥兒這才神色高興了些。

    這日陸明修又是等到宵禁時分,才披着一身的寒氣回了府。

    “侯爺,這幾日都這樣忙?”安然忙接過他的斗篷,遞上了熱茶,關切的問道:“您都多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了!”

    陸明修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

    “等到忙過這陣子就好了。”陸明修接過了茶盞,茶香讓他緊繃的神經爲之一鬆。“西山那邊的莊子,我已經讓人去收拾了,過些日子咱們就過去。”

    見他百忙之中,還沒忘了答應過自己的事,安然不由心疼的道:“也不是很着急去,您別太拼了,還是以身子爲重。”

    夫妻兩個說話間,錦屏已經端着一個黑漆連珠托盤進來,上頭放着一個甜白瓷的碗,正嫋嫋的冒着香氣。

    “您趁熱喝了罷。”安然忙道:“恐怕您在衙門也喫不好飯,忙起來肯定不顧上。這大晚上的也不宜喫太多,您用些湯水養胃。”

    陸明修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把碗裏的湯喝得一乾二淨。

    胃裏暖了,心裏自然也就暖了。

    見自己的小妻子皺着眉,顯然還在爲自己的身體擔心,陸明修不由露出揶揄的壞笑。“夫人放心,我的身體好着呢。若是夫人精神也還好,不如咱們一起實踐實踐那冊子?我記得夫人上回可是一直惦記着那幾本冊子——”

    他的話音未落,安然的臉頓時變得通紅。

    她哪裏是想實踐那冊子?當初她也只是擔心陸明修沒有藏好,被別人發現罷了。到了陸明修口中,倒成了她惦記着那些事不成?

    “侯爺!您忙了一天了,難道不累麼?”安然急得直跺腳,好在錦屏已經拿着空碗出去了,房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您還是早點歇着罷!”

    陸明修挑眉,顯然對安然懷疑他的體力,很是不滿。他看着安然,目光頓時變得幽深。如果不拿出點實際行動來,恐怕小妻子還以爲他不行。

    “我行不行,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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