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陸侯爺已經儘量表現得平和,安遠良在姑爺面前總有些擡不起頭的感覺。

    三姑爺雲詵同樣出身高貴,尤其是當了世子後,未來的毅郡王,爲數不多的在今上面前說得上話的皇親,安遠良自然也是恭恭敬敬的。

    然而平遠侯戰功赫赫是今上的心腹重臣不提,只看陸侯爺本人便是通身自帶殺氣,尤其是兩家從前關係不錯,又曾定下了兒女親事,偏生在平遠侯府遇難之時南安侯府躲開了,早在平遠侯府復爵時,安遠良便十分忐忑,擔心陸明修記仇報復。

    不過在一次他酒後失言,還敢提起跟平遠侯府的親事時,這話傳到陸明修耳中,陸明修竟沒什麼表示,他便心思再度活絡起來。

    左右原先與陸明修有婚約的是三娘,如今三娘是毅郡王府世子妃,想來陸明修在三娘處是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府中還有三個庶女,若是能有陸明修看得上眼的,能做個貴妾也是件不錯的事。也算是給陸明修賠禮道歉,能把先前的事給抹平了。兩家多一層姻親關係,對南安侯府絕對是有利無害的。

    誰知沒想到,陸明修竟然看上了纔回來沒多久的九娘。當時京中的流言蜚語傳得甚是不堪,陸明修竟沒有一點兒退縮,反而去向皇上親自求旨賜婚,還特特的把楚天澤請過來提親。

    九娘不過是侯府的庶女罷了,這樣的提親絕對稱得上是對她相當看重了。

    安遠良也無數次在心中暗自感慨,九娘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福氣,竟得了平遠侯的愛慕。九娘生得絕對稱得上絕色,可六孃的姿色也不差,京中更是不少貴女都上趕着想嫁給平遠侯。

    在一路引着陸明修到外書房接待的路上,安遠良還在猜測着這位九姑爺今日的來意。

    只是單純的陪着九娘回府中轉轉?

    不可能,安遠良首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往常都是九娘自己回來的時候多,安遠良也知道朝中似乎有事,陸明修和楚天澤都非常忙,若是無事來訪,恐怕陸明修不會跟過來。

    待到二人到了書房中,小廝上前端上了熱茶,安遠良寒暄了兩句,正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時候,只聽到陸明修開口道:“您書案上這對羊脂玉的鎮紙不錯,質地細膩溫潤,雕工精細,一看便非凡品。”

    主動搭話的陸明修讓安遠良在心中吃了一驚。

    若是一言不發,冷着臉坐着,倒更符合陸侯爺的一貫作風,如今竟跟他閒話家常起來?若是其他三位姑爺倒還罷了,眼前這人是平遠侯,安遠良頓時生出種荒謬的感覺。

    “明修好眼力。”安遠良自然接上了話,經過前兩次陸明修主動請他請飯,他總算把稱呼陸明修的“侯爺”兩個字,改成了名字。“如今想找這樣大小、這樣質地的羊脂玉,怕是不容易。”

    陸明修語氣溫和的道:“不知您從何處尋得這件寶貝?”

    “是六姑爺送的,他甚是孝順長輩。陳家是皇商,在整個江南都是有名的。東西倒還罷了,難爲是他有心——”安遠良隨口便回答了上來,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有些不妥當。

    當着九姑爺的面誇六姑爺孝順,難道是要指責九姑爺不孝順嗎?

    更可況,眼前的這位九姑爺,身份遠比自己尊貴,自己這麼說豈不是打了他的臉?

    安遠良有些心虛的看着陸明修,努力思索着要怎麼補救一下。

    “還是夏天那會兒送的,他託我辦了件事——”這話說出來反而有種越描越黑的嫌疑,安遠良自己也覺得沒意思,訕訕的閉了嘴。

    今日陸侯爺態度十分平易近人,稱得上溫和。他似乎沒有要跟安遠良計較的意思,面上的神色紋絲沒變。“原來是陳家少主所贈,自然不是凡品。”陸明修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來,他語氣平和的道:“這樣看來,陳家少主是您悉心爲六姑娘挑選的夫婿。”

    安遠良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

    既然話說到陳謙身上,安遠良想着以後陳謙免不了要求到這個九妹夫身上,想到他素來孝順,安遠良暗暗盤算着,自己先爲他說兩句場面話也不遲。

    “陳謙人如其名,是個謙遜恭謹的後輩。”安遠良努力在陸明修面前說陳謙好話。“難得是他人善良,還有副熱心腸。”

    陸明修做出認真聽的姿態來。

    見他如此,安遠良便打開了話匣子,把他是怎麼認識陳謙的,跟陸明修說了一遍。當然他沒說自己是在暢春園要跟人爭着捧戲子打賞着急用銀子,否則在姑爺面前,自己這個岳丈也太沒面子。

    殊不知,陸明修早就命人查清了兩人在暢春園的事,連陳謙故意安排人偷了安遠良的荷包都一清二楚。

    只是陸明修並不戳破安遠良的謊言。

    “聽您的話,陳家少主倒是個難得性情中人。”陸明修聽罷,緩緩的道:“不過我前幾日倒是聽到一件事。”

    安遠良忙做洗耳恭聽狀。

    “也沒什麼,前些日子我的部下抓到了一個慣偷,扭送到了京兆府。”陸明修正色道:“當時他身上帶着價值不菲的玉佩和銀票,十分可疑。在嚴刑拷問下,那人招供了。”

    這樣的事算不得稀奇,京中熙熙攘攘最是繁華,儘管如今天下盛世太平,卻也少不了小偷小摸之事。

    “京兆府尹還是有些能耐的,竟逼得那人講所做之事都說了出來,其中就有一件事,說他曾經在朱雀大街偷過南安侯的荷包,他身上的鉅額銀票正是從此來的。”

    他的話音未落,安遠良頓時渾身驚出了一身冷汗。

    “竟有這樣的事?”安遠良憤怒的道:“我說那日荷包怎的突然不見了——”

    不過他也覺得有些奇怪,這樣的事京兆府尹爲何沒有直接找他,反而壓了下來?難道是爲了私吞那些銀子?不對,人是陸明修的部下抓的,難保事情不會傳到陸明修耳中。

    平遠侯娶了南安侯府九姑娘,京中沒有不知道的。儘管兩府先前有些恩怨在,既是已經成了親家,自然算是一家人。

    “那慣偷大呼冤枉,說是他並非情願,而是受人指使。”陸明修看了滿臉疑惑的安遠良一眼,淡淡的開口道:“而指使他的人,正是陳家少主,娶了南安侯府六姑娘的陳謙。”

    “這件事終究傳出去不好聽,我便讓京兆府尹暫時給壓了下來。”

    安遠良愕然。

    他還來不及感慨幸而自己近來沒得罪過平遠侯,平遠侯的話確是十分有分量。怪不得這件事沒有傳出來,是被陸明修給壓了下來。

    這切切實實稱得上家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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