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國帝王 >章六十八 殺心已起止不住 天未明時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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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與黑夜共舞的營地中,身後跟着一隊君子都的李從璟,正與一羣梁軍激戰,他手中長槊揮舞,馬不停蹄挑落兩名梁軍,衝出了這羣梁軍的封鎖線,剎那間,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塊略有起伏的緩坡高處,李從璟縱馬越過地平面的時候,披風如長髮在背後起舞,長槊鋒刃上一滴鮮血滑落。

    他看見一個方陣的梁軍正從燈火闌珊處趕過來,這應該是兩個小營之間的緩衝地面,有一片空地,這支梁軍甲冑嚴整,領頭的梁將更是虎背熊腰,哪怕是偶然一瞥,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煞氣。

    不用二話,李從璟挺槊殺上,迎上這個梁軍方陣前的梁騎。馬蹄落在地上的瞬間,在地上刨出一個小坑,馬身俯衝,馬背上的李從璟長槊平直刺出。

    照面的梁騎動作很快,馬槊毫無花哨直取李從璟前胸,李從璟動作更快,在鋒刃貼上胸甲之前,已經將對面的梁騎刺落。長槊不及收回,向左揮舞,擊向另一名梁騎,那梁騎橫槊來擋,卻是連人帶槊被李從璟掃飛。

    一員梁軍小將大喝一聲,一槊橫斬過來,李從璟後仰上身,梁將的鋒刃就貼着他的脖間滑過。那梁軍小將就在爲自己一擊未成而懊惱,突然間就覺得自己身子輕了起來,低頭一看,李從璟的長槊已經刺破了他的甲冑,帶着他的身子在繼續前行,那一刻,梁軍小將眼中充滿了恐懼。

    雙手握住長槊一擺,將梁將的屍身甩飛出去,李從璟動作不停,揮、掃、刺、挑、斬,每一個動作都極度迅速而直接,不是擋下樑軍的攻擊,就是殺傷梁軍,偶爾有漏網之魚,李從璟仗着自己甲厚,即便是受了傷也沒什麼大礙。

    這樣一路殺過去,李從璟雙眸已經通紅,渾身都是火熱之感,如墜火山口,心中只有殺敵這樣一個念頭。天生的戰士渴望戰鬥,哪怕要直面鮮血和死亡,他們也只會一直向前,殺人也是一件能讓人上癮的事,李從璟心中戰鬥和殺戮的**被鮮血一點點勾起來,就再也輕易停不下來。

    他在梁軍從中左奔右突,將殺人的技巧的淋漓盡致,這一刻,他心中沒有生命的價值,沒有丁點兒仁慈,甚至沒有了雜念,也不再記得和對手爾虞我詐的糾纏,他唯獨記得自己是個戰士,是個將軍,他要戰鬥,在這裏,他也只需要戰鬥,他要帶着身後的人殺出一條血路,走向勝利。或者死亡,或者達成目標,就這麼簡單。

    整杆長槊上都是粘稠的鮮血,液體浸溼了手套,體內那種血液要沸騰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李從璟一槊挑開斬來的一把長刀,身子一側避過一柄馬槊的刺擊,長槊一橫,斬飛一顆人頭,接着一挑,挑飛一條手臂,不理會耳邊的慘叫和周身的鮮血,他繼續殺向前方。

    不久殺入梁軍步軍陣中,兩名梁軍一左一右俯身來斬他的馬腿,李從璟猛地一提繮繩,戰馬躍起半人高,避過了梁軍的襲擊,落地的時候,他身子一抖,同時手中長槊沒有閒着,左刺右斬,再梁軍的刀槍近身之前,要了他們主人的性命。

    幾名梁軍瞧準時機,從一側同時刺出數柄長槍,李從璟身子一歪,整個身子就貼在了馬的另一側,同時棄槊拔刀,橫刀一掃,刀鋒掠過馬旁梁軍的脖子,帶出一條噴射的血線。

    他整個人如同雜耍的猴子,戰馬就是他的舞臺,他在馬背上翻滾起落,時左時右,每一個動作,都會躲避梁軍的攻擊,擊殺敵人。弓馬嫺熟到了他這個程度,馬上作戰已經如履平地,看起來都叫人覺得賞心悅目。

    但這不是讓人欣賞的表演,而是殺戮,每前進一步,都是生命的代價。

    看到李從璟如此能戰,前方的梁軍拼了命不要,一羣長槍兵刺出長槍,如刺蝟一般,朝着李從璟的馬頭,同時刺來。

    “軍帥,當心!”瞧見這一幕的林英大駭,急忙出聲示警。

    李從璟雙目凜然,他棄刀,提起鞍邊的長槊,身子一躍而起,腳尖在馬鞍上一點,身子借勢脫離了馬背。依舊在前奔的戰馬,撞進了梁軍長槍從中,將梁軍撞得七零八落,而它自己也終於不止,慘嘶倒地,血灑滿地。

    戰馬完成了它這一生的使命,就被挑選出來作爲戰馬的那一刻,它就註定了要麼戰死沙場,要麼老而被殺,人或許可以在沙場搏前程,但是戰馬沒有前程,他們由死而生,由生到死而已。一匹戰馬,終生不倒,睡覺也是如此,而當它倒下的時候,它的雙眸或許也存有對這個殺戮世界的眷念?

    坐騎陣亡,最後的目光落在它的主人身上。

    李從璟目光沉靜,沉靜的沒有半分感情,像沒有底的深淵,他人在半空,長槊已然出手,落地時分,俯身一轉,手中長槊掃了一個大大的圓,將周圍意圖趁機而今的梁軍,係數重創。血肉揮灑中,李從璟的身形比在馬上時更爲矯健,腳跟根本就不在地上停留,身影也不會停頓,長槊一擺,衝入梁軍羣中,一槊掃開面前的成羣結隊的梁軍,一槊斬過樑軍的脖頸,一槊刺進梁軍的胸膛,不及拔出,抽刀轉身一斬,將後面的梁軍斬殺身前。

    “軍帥,我來助你!”丁黑低喝一聲,丟了手中的長槊,主動跳開馬背,一出手直接拔出兩柄長刀,風一般殺入梁軍羣中,和李從璟並肩殺敵。

    李從璟瞥了丁黑一眼,這名黑衣刀客殺人的動作比初見時分毫不慢,他照顧着自己的背後,如風似浪,叫梁軍好一陣死傷。

    “軍帥,上馬!”殺開圍上來的梁軍,得了空隙,李從璟攀上林英的戰馬,而林英自個兒則下了馬來,與一羣君子都開始與梁軍步戰。

    重新跨上戰馬,李從璟帶着沒有下馬的君子都,再次催馬前衝。

    幾個來回,李從璟領君子都踏碎了梁軍的軍陣,梁軍開始潰退。而這時候,在梁軍前營,響起一陣震天動地的廝殺聲,聲勢絲毫不比君子都小。李從璟得空向前一看,就見城頭燈火通明的曲城,城門已經洞開,無數百戰軍將士,從城中奔出,和城外的孟平、李紹城一起,已經殺入了梁軍前營。

    梁軍被前後夾擊,再也穩不住陣腳,開始沒頭沒腦潰散。

    將面前最後一個梁騎一槊斬落馬下,李從璟左右一顧,長槊前指,森然吐出一個字:“追!”

    殺紅眼的君子都,四面八方奔來,從立馬原地的李從璟身邊馳過,追着梁軍殺去。

    李從璟提着繮繩,座下戰馬原地踱着步,長槊被他背在身後,他靜靜看着狼藉一片的梁營。四處起火的梁營,它如同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在他腳下瑟瑟發抖。他不發一言,眼眸深邃的不見半點兒波瀾,唯獨滴血的長槊,在月光下訴說着他輝煌的戰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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