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國帝王 >章三十四 十年國辱自今雪 永無休止的戰爭 13
    (第二更。; )

    李存審、衛道兩人的書信內容很簡單,與李從璟討論一些軍事、政務上的事,都很尋常,並無太多需要言及的東西。曹氏和任氏的書信,就更簡單了,無非表達一些思念之情,叮囑李從璟添衣加餐,勿要虧待自己。李從璟將信件一一讀完,讓第五研磨,先是給莫離和桃夭夭去信,而後又給以上諸人一一回信。

    待信件寫完,已是明月高懸,李從璟放下毛筆,揉了揉眉心,將信件交給第五,讓她吩咐人手去派送。

    第五離去之後,李從璟又處理了一批軍政之務,這纔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準備歇息。此時房中燭火依依,夜風自窗臺吹佛進屋,撩動帷幄、火苗輕揚,李從璟順着窗臺向外望去,但見皓月如銀盤,清輝掩蓋住羣星光芒,不由得想起在淇門、懷州一直照顧自己起居的董小宛,略有情懷。

    幾日之後,征伐玄菟的李彥超率軍凱旋,帶回一個讓李從璟驚訝的消息。

    玄菟臨海,其守軍之所以不降,是因此地有數座規模不小的漁場,更有港口可經遼東半島通往高麗。因遼東半島現爲契丹控制,因此,於契丹商人而言,這是一條價值不菲的商路。李從璟攻平州時,此地正有數支契丹商隊逗留,其中一支商隊主人更是契丹貴族,因其施壓、蠱惑,玄菟守軍這才負隅頑抗。

    李從璟在前世也曾聽聞,遼東、山東半島因地勢原因,古時屢有商隊經渤海灣相通兩地,卻不曾想眼下還有經遼東半島聯繫平州、高麗的商道。然則想來也並非奇事,如今山東半島爲大唐轄境,遼東的契丹商人總不至於將貨物直接運到山東,因此經平州週轉,再入中原就顯得正常了。

    漁場、商道,皆有利可圖,是李從璟“變幽雲之天”的財政基礎,乃要務,然這也是政事,李從璟暫時沒有精力去過多關注,簡單詢問過之後,叫來杜千書、趙鐘鳴,讓他們兩人與李彥超詳談,再細細磋商,看如何化爲己用。不僅玄菟漁場、商道如此,平州境內耕地重整之務,李從璟也將其盡數委於兩人。這固然是上者勞人,也是目前平州練兵事、營州戰事緊張,他無暇分心之故。

    如此又是多日過去,李從璟接到郭威軍報,言其領君子都,於日前已大敗營州契丹守將耶律赤朮的大軍。

    接到這份軍報,李從璟心知,他是時候離開平州了。當日,他召集在平州的百戰、盧龍兩軍諸將,於官衙議事,謀劃日後行動,因事關平州,趙鐘鳴等平州要員亦得以參與。軍議上,李從璟先通報了君子都戰況。

    聽聞君子都竟然大敗敵軍,諸將莫不驚奇,有人詫異道:“馳援平州的契丹精騎不下五千之數,然君子都僅千人,以一敵五,君子都何以能勝之?”

    對此李從璟亦大感意外,起初他令君子都北行,確有擊營州援軍之意,但重在藉助地形襲擾,打游擊戰,正如當初王彥章敗亡後,戴思遠對付他的那樣,疲敝對方。郭威能“大敗”營州援軍,李從璟甚奇之,不過其中曲折,因軍報篇幅有限,郭威並未詳言,卻要等日後相見時才能揭曉答案了。

    “郭將軍既敗營州援軍,往後軍帥意欲如何?”既然不知郭威具體戰法,諸將暫且放下疑惑,李彥超性子直,當先發問。

    李從璟早有腹案,李彥超問起,他便答道:“出擊營州!”

    “出擊營州?”此言讓諸將大爲驚奇,有人失聲道:“大軍方克平州,今既勝營州援軍,使平州無虞,軍帥不意拱衛此地,竟欲又興兵營州?”

    李從璟看向說話的人,見是李彥饒,便問:“有何不可?”

    李彥饒頓了頓,道:“營州,地廣人稀,南北狹長,邊境盡與契丹接壤,得之不易守;且土地貧瘠,素無良田、物產,得之亦無用;不僅如此,因軍帥已得平州,又再攻營州,契丹不堪接連失地,必遣大軍來攻,屆時只怕我等不敵!”

    他這番話的確符合實情,天寶元年,營州不過戶九百九十七,口三千七百八十九,由此可見,說其地曠人稀再貼切不過。至今,營州面積是平州數倍,卻只一郡之治。不過這也並不奇怪,要知,平州北面以長城爲州界,意即營州已是長城外之外的領土,古時以長城爲界,長城以南爲漢人居地,長城以北那是蠻夷之所,向來不受重視,亦無發展。

    所以李從璟若要打營州,不復攻打平州之難,需得顧及昌黎、襄平、帶方等城,因其境內只州城一座,勉強可以稱之爲堅城。

    然則李彥饒此言雖屬實,說出來卻有些不好聽,意識到這點,李彥饒補充道:“末將並無他意,營州乃我大唐之土,今爲蠻賊竊據,日後定要收復,但卻不是現在;另,百戰、盧龍兩軍固強,然若契丹大舉南下,我等不能力敵之,當此之時,既復平州,得一利便應守一利,應避其鋒芒。”

    平心而論,李彥饒之言很有道理,李從璟點頭表示認可。通過這些話,李從璟知道了李彥饒的戰略眼光,甚爲欣賞,不過他卻有自己的考慮,道:“將軍之言有理。可惜,與眼下情勢稍有出入。本帥今日接到草原密保,契丹已發大軍南下,奔平州來了!”

    “什麼?”聞聽李從璟這話,諸將莫不失色。

    李從璟嘆息道:“我等雖不願戰,阿保機卻不願讓我等穩居平州,眼下這一仗,卻是非打不可。”

    李彥饒驚奇道:“既如此,當據長城之險而守,方爲上策。何能兵發營州

    ,以劣勢兵力,與契丹大軍激戰於野?”

    李從璟笑了笑,道:“正是因爲要守住平州,所以纔要發兵營州。”

    李彥饒滿臉不解。

    杜千書已領會李從璟意圖,他忍不住站出來,爲李彥饒解惑,“正如軍帥所言,發兵營州,非是爲攻佔營州,而是爲退守平州。將軍或許有疑,容在下爲將軍言說。”

    “長城之險固可守,卻不可死守,當守活。何爲死守?屯兵長城險隘,與敵軍鏖戰雄關,經月累日,無進退之餘地,令士卒死傷無數,是爲死守。何爲守活?擁百里之地,遊戰於野,進可擊敵,退可拒敵,進退之間可疲敵,使敵軍忙於應付、捉襟見肘,未至雄關而困頓,既見雄關而心生退意,是爲守活。軍帥發兵營州,此舉意在如此,此乃勝敵存己之道也!”

    一番話,讓李彥饒既驚訝且敬佩,他本軍中宿將,知曉利害,細思之,更覺此計之妙,不由得面向李從璟抱拳:“軍帥深謀遠略,末將不及也!”

    李從璟擺擺手,笑道:“司馬只爲將軍說其一,尚有其二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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