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國帝王 >章五十七 北境邊城戰事烈 廟堂雲譎天下變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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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頂點小說,)

    郭崇韜陰沉着臉回到府中,沒理會任何人,直接進了內書房,隨即緊閉房門,將自己關在裏面,半日不曾露面。

    府上的人議論紛紛,皆不知如今貴爲大唐樞密使、權傾一時一言九鼎的郭崇韜爲何會如此憤懣。

    有消息靈通者說道:“近來,匡**節度使溫韜被陛下賜名李紹衝,樞密使大人屢次勸諫,言其不可重用,陛下都沒有納諫,故而不順心。”

    “便是僞梁尚在時,助紂爲虐,挖掘過我大唐山陵的溫韜麼?”有人問。

    “可不就是他麼!哎,這樣的人,本該被夷九族的,但咱們攻滅僞梁後,此廝因獻上趙巖的首級有功,並未被問罪,還得以保住了原來的官位!”先前那人憤憤道。

    “原來如此!那他又如何得以受寵,被陛下賜名?”

    “還能是爲何,不就是以財貨賄賂了宮中的那些伶官、宦官,還有那位貴妃麼?”

    “啊!這話可不能亂說,趕緊噤聲!”

    入夜後,府中來了一位常客,郭崇韜在東書房與其相見,兩人深談良久。

    “觀樞密使臉色,可知近來頗不順心,卻不知是爲何?”馮道依然是纖塵不染的模yàng,和煦的笑道。

    郭崇韜本就威嚴的國字臉,此時愈發顯得凝重沉悶,“侍郎大人何必明知故問?”

    馮道呵呵一笑,“自古以來,無論朝野,皆不乏小人,郭兄非是常人,如今又身居中樞,何必跟這些人俗人慪氣?”

    郭崇韜沒好氣道:“如馮老弟這般養氣功夫,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馮道不打算繼續跟郭崇韜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轉而說起另外一事,若有所指道:“說起來,如今這天xià也並非處處都是不順心事。”

    郭崇韜瞧了馮道一般,放鬆了身子,“馮老弟是說,北邊兒?”

    “難道不是?”

    郭崇韜搖頭一笑,意味莫名,“馮老弟可知,幽雲最近戰事如何?”

    “李從璟既復平州,復克營州,又敗耶律敵刺三萬大軍,這事如今誰人不知?”馮道說完這話,忽而一怔,眸子裏閃過一抹精光,“難道說,戰事最近起了變故?”

    “如老弟所料。”郭崇韜道,“最新戰報,耶律倍率大軍馳援耶律敵刺,李從璟被迫撤出營州,退守扁關。算一算,邊關激戰也已多時,此番,面對契丹五萬大軍,李從璟能否守住扁關,保得平州不得而復失,還是未知之數!”

    如此軍情,馮道尚是初聞,心中難免驚yà,不禁爲李從璟感到擔憂,然轉念一想,又道:“我聽聞李從璟此番攻克平、營二州,只率領了萬人出戰,耶律倍、耶律敵刺五萬大軍南下,固然勢大,然只要李從璟調兵遣將,以百戰、盧龍兩軍共計三萬人馬,擁扁關之險,要拒之卻是不難吧?”

    郭崇韜搖搖頭,“非如此也!”

    “非如此,是爲何?”

    郭崇韜嘆息道:“老弟曾爲出使契丹之使臣,應知,陛下有與契丹暫息刀兵之意,李從璟與契丹開戰,本已違背聖意,若其有光復平、營二州之大功,或可將功抵過,然眼下邊軍於營州失利,被迫退守扁關,再想得到朝廷支持,卻是不能了。而無朝廷支持,幽云何以能以一地戰一國?若是李從璟能以萬人拒五萬契丹大軍也就罷了,倘若他盡起邊軍於扁關,焉知契丹不會盡起國內之兵,與其爭勝負,以圖收復平州?若是情勢果真如此,則大唐、契丹必有國戰!李從璟違命與契丹開戰,已有罪責,其能將戰事控制在一定範圍內也就罷了,而若導致兩國全面大戰,其行已是罪不容誅,他豈能如此行事?”

    馮道長於政事,于軍事並不如何擅長,但郭崇韜這番話說得明白,他已理解其意:大唐能接受與契丹局部戰爭,卻不能接受與其全面戰爭!

    “郭兄,契丹勢大,不可不制啊!先前我有幸進入草原,得見契丹國內情況,深知其國力已非同小可,若是此時不加以遏止,以其目下態勢,不出十年,必爲中原大患!李從璟謀國不避難,謀生不避死,一片赤子之心,皆是在爲大唐盡忠,且不說他有克復平、營二州的功勞,當其危難之際,朝堂豈能袖手旁觀?”馮道不平道。

    郭崇韜仍是搖頭,“若是往日,情形或許不同,然則眼下朝堂局勢,老弟豈不知曉?當此之際,陛下哪有心思太過關注幽雲?”

    馮道聞言默然,沉吟片刻,擡頭道:“平州本我大唐疆土,之前爲耶律阿保機豪奪,此爲國恥,而大唐不能奈何。今李從璟取之,使其重歸大唐,其行豈不雄壯,其利豈不深遠?便是隻保得平州,李從璟仍是大功,朝廷便不能相助一二?”

    郭崇韜三度搖頭,“不能。

    ”

    馮道終於怒而站起,“郭兄,你身居樞密使高位,統管天xià兵事,竟不能在幽雲危難之際,予其半分幫助?糧草,軍械,當真半點也無?”

    “眼下陛下無心兵事,我能如何?”郭崇韜無奈道。

    馮道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麼,終究忍住沒說。

    不久,兩人不歡而散。

    馮道走後,郭崇韜仍jiu坐在原位,沒有挪動。

    良久之後,他走到書桌前,鋪開宣紙,研墨提筆,寫下一封書信。

    “……恩師言歸,兄亦嘗思相助,然則眼下邊地形勢不明,戰事莫測,恩師久在幽雲,有積威,當坐鎮幽州,斷不可於此時離開……如有恩師坐鎮邊地,兄當調遣物資,送至幽雲,稍壯吾弟軍威……”

    寫罷書信,郭崇韜擱下筆,坐在檀木椅上,默然良久。

    不知何時,他喃喃自語道:“老師,非是學生不體恤你病情,而是你一旦歸朝,必與我爭權。朝中小人邊地,奸佞得勢,學生已是舉步維艱,容不得再受老師你的威壓了……老師,勿要責怪學生,誰讓你是大唐第一將?”

    馮道辭別郭崇韜後,回到家中,也將自己關在了書房,誰也不理。

    書房中早已有人相候。

    “侍郎大人。”吳長劍向馮道行禮。

    馮道回禮後招呼對方坐下,略顯蕭索道:“樞密使不肯相助幽雲,我對不住從璟老弟啊!”說着,將和郭崇韜的談話,簡要告知了吳長劍。

    吳長劍道:“李存審老將軍進來病情日益嚴重,亟待歸朝休養、醫治,數次上書朝中,皆無迴應。今日聞聽侍郎大人之言,恐怕這其中因由,有大半在樞密使了。樞密使掌軍事大權,對待幽雲戰事,尚且如此說辭,看來軍帥所料不差,幽雲已難從朝中獲得多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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