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國帝王 >章一百四十 遊演武院有三望 說耶律敏待一言 上
    在盧龍,爲變邊境之天,李從璟開展了許多建設,軍農商各有規劃,但這些建設中,大多是立足幽州,是爲應對契丹,然而演武院不同,他是李從璟爲了日後長遠發現而建設的,是爲李從璟的大業奠定基礎。

    “天下自安史之亂以來,烽煙不斷,尤其是黃巢禍亂唐室江山以來,神州四分五裂,天下遂進入諸侯割據的局面。當今之世,要征服各地諸侯,一統天下,實非易事,要歷經數不清的征戰。在這種情況下,建立演武院,就顯得分外必要。演武院之所在,不僅可以爲持續戰爭提供源源不斷的將校支持,同時亦能極大提升將校素質,提高軍隊戰力。””與李從璟同行的杜千書說道,“卑職自領軍帥之令,組建演武院以來,日夜深思,恐有不及軍帥之意者。今軍帥既來,演武院是好是壞,終於可有一個評判,卑職這心無論是沉到肚子裏還是飛到天上,都好過提在嗓子眼。”

    李從璟笑道:“演武院的確事關重大,但你卻也不必如此如履薄冰,此事無舊例可循,無異於摸着石頭過河,一時做得不夠好不要緊,漸次改進就是了。”

    說到這,李從璟和杜千書已臨近演武院牌樓。牌樓三門,中間最高門上的牌匾,書寫有“演武院”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風格簡樸,筆力千鈞,自有一股殺伐之氣,典型的軍中風格。李從璟雖差幾可以說的上是飽讀詩書,但對書法一道卻無半分修爲,這字也非是出自他手。

    杜千書擡頭仰望那三字,感嘆道:“每觀此三字,如見沙場廝殺,金戈鐵馬之氣迎面而來,讓人不覺凜然。費大人這三個字,可見其筆力深厚,亦可見其胸中情懷。”

    原來,這塊牌匾,卻是出自費高章之手。

    “費大人久居幽州,每隨老師與契丹戰,毫無懼色,我曾聽老師說起,幽州數次被契丹十萬大軍圍攻,而能屹立不倒者,盧龍軍死戰之力佔一半,而費大人集全城民力物力之支持,佔另一半。”李從璟說道,他口中的老師,自然就是李存審,李存審對費高章的這個評價,可以說非常之高了。

    杜千書點頭,肅然道:“費大人的確能當得其此贊。”

    兩人說話間,已至演武院門前,演武院是軍中重地,自有軍士把守,門前站崗的是兩名身着演武院服飾的年輕兒郎。演武院學生的服飾青色打底,胸前紋有一盾一劍,這兩名兒郎身板挺直,目視前方,面無表情,渾如雕像一般。直到李從璟等人接近到院門十步的位置,兩人同時將視線投放過來,那目中閃爍着的精芒,自有一股朝氣和不可侵犯的氣勢。

    李從璟離開幽州之時,演武院尚纔開始運行,處在一個雛形階段,在任何一個新事物開始出現的時候,它的發展都是無比迅速的,演武院也是如此。現在也是如此,這兩名兒郎看到李從璟,竟然不認得他。

    他們不認得李從璟,卻認得主持演武院建設工作的杜千書,見到杜千書,紛紛行禮,“杜大人。”

    杜千書現在在幽州的官職並不是很高,所以兩位兒郎看到他站在李從璟身側,並沒有太過好奇,無論是在百戰軍,還是盧龍軍,能讓杜千書隨行其後的人物都不少。看過李從璟一眼後,這兩名兒郎就恢復了目不斜視的姿態,並沒有多注意。

    杜千書點點頭,沒有多言,和李從璟踏步進門。

    就着先前的話題,李從璟對杜千書言道:“培養基層將官,提升中高層將官素質,固然是演武院之責,然而這卻還不是演武院的全部意義,甚至不是最大的意義。”

    演武院中綠樹成蔭,環境雅緻,這點值得稱道,但是除此之外,佔地面積甚至接近節度使官署的演武院,再無其他裝飾,內裏的建築、擺設,無不簡樸直接,線條硬朗,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杜千書和李從璟領頭,走在青石板鋪陳的道路上,他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李從璟,“培養基層將官,作爲軍中基石,提升中高層將官素質,以爲軍中柱石,此兩者,必能大大提升軍隊戰鬥力,甚至有望塑造一支從未出現在歷史上的軍隊。這還不是演武院最大的意義,那麼演武院最大的意義在何處?”

    李從璟這回巡視演武院,類似於微服私訪,除卻杜千書和跟在身後的官吏、護衛,演武院並不曾被告知,衆人走在路上,難免碰見行走的演武院學生,這些學生大多來自軍中底層,對李從璟認識得不多,這一路行來,學生們都只是向杜千書行禮,卻不曾有向李從璟打招呼的。

    李從璟道:“演武院最大的意義,總結起來四個字,強化國防。”

    “

    國防?”杜千書爲這兩個未曾聽聞的名詞驚奇到。

    李從璟點點頭,“的確是國防。一個國家,贏得戰爭的本事如何,不僅在於軍隊戰力,綜合而言,可以稱之爲國防實力。國防,包括將士素質、軍備強弱、軍事學術——軍事知識、戰術思維、戰爭思想等等,這是一個體系。總而言之,就是一國?軍隊打贏戰爭的能力。”

    說到這,見杜千書似懂非懂,李從璟笑了笑,繼續道:“當然,國防實力並未緊靠演武院就行,它需要一個國家在整體上的支持。就目下而言,演武院除卻培養軍中將官之外,還有三件事要做。第一件事,研究敵軍,包括敵軍戰法習慣、戰備體系、征戰之道、優勢弱點等等,甚至是敵軍主要將帥,這算得上是‘廟算’的範疇,有此,在戰端開啓時,能針對性應對,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打贏戰爭。第二件事,研究軍備,昔年漢武欲對匈奴用兵,感漢軍兵甲不利,遂得精鋼鍊鐵之法,得環首刀。漢軍之後之所以能屢敗匈奴,不僅在於衛霍將才,環首刀之利,亦有大功。今我欲征戰天下,軍備不可不利。無論是攻城利器,還是對陣利器,亦或是守城利器,都需要改進、研製,力求夫未戰,而已在軍備戰勝對手,先拔優勢。”

    這兩件事,杜千書聽聞之後,大爲驚豔,細想之下,更覺其中利害,前者對陣下藥,後者提升自身戰力,皆是征戰取勝之正道,分量不可謂不重。尤其後者,憑藉裝備之優勢,從而戰勝對手,在歷史上也是有章可循的,杜千書飽學,自然能體會其中分量。

    在李從璟說完這兩件事後,杜千書迫不及待的問:“第三件事爲何?”

    “第三件事,立足前兩者基礎上,是爲改進我軍征戰、戰陣之法。兵種配合,步騎協作,攻堅與守城之術不同,則攻堅與守城之軍亦應該不同,唯其不同,可優化資源配置——區別軍力,讓好鋼用在刀刃上。”李從璟說道。

    在李從璟的規劃中,軍隊戰法也是隨着軍備改變而改變的,世界軍隊的發展演變史,追根揭底,是武器裝備的進化史。自後世來,李從璟自然清楚火器的威力,對火器他心不可能沒有想法。之前不言,是沒有那個資本,現在他節度一方,是爲小諸侯,他胸中的墨水,也終於有了能稍稍揮灑的地方。

    即便是打造火-槍不太現實,那麼大炮呢?便是打造大炮也難,那麼改進火藥,造個炸?藥包可不可以?若能得如此,攻城時,無論是用投石機,還是人力,往地方城頭拋百十炸?藥包,那場面是不是很美?在城門下埋一堆炸?藥點燃,轟的一聲,城門是不是就能被炸燬?

    當然,這些都是李從璟的設想,具體能不能實行,還需要時間來證明,但至少這是一個方向,是一個正確的思想,他願意爲此去努力。

    杜千書細細思考之後,由衷道:“此三者皆大有可爲之事,事若能成,我軍戰力——我大唐國防實力,必定能夠傲視天下,屆時,別說征戰草原,便是一統天下,也指日可待矣!”

    想想這件事做成之後的景象,唐軍所到之處,敵軍皆潰,萬里神州,在唐軍兵鋒所指下,一城一城被插上大唐的旗幟,最終,那副天下輿圖,成片成片被染紅,最後重歸一統,匯聚成一個大大的“唐”字,杜千書就不能不熱血沸騰。

    按照李從璟這個構思,即便是唐軍日後征戰天下,重現太宗玄宗時期的版圖,將大唐軍隊拉到中亞去,再與西方爭雄,也不是可不能。

    越往深入想,杜千書越是被他自己勾畫出來的畫面所震撼,最後,他幾乎是聲音顫抖道:“天下之大,但凡夢想所到的地方,就是我大唐所在!軍帥一番苦心,千書今日方知矣,千書能主持演武院之事,實是莫大-榮幸,日後殫精竭慮,必不負軍帥所望!”

    相比之杜千書此時的激動,這一切構想的“始作俑者”李從璟就顯得淡然得多,畢竟他不是初聞這些事,也不是初次想象那些畫面了,十多年來,這些東西日夜縈繞在他腦海中,不知被他想象、構思了幾百幾千回,在構思還未實現的時候,李從璟已不會情緒起伏。

    擺擺手,李從璟問杜千書:“千書,你且說說,要做到這三件事,最大的難處在哪裏?”凡事先問難處,這早已成爲李從璟的習慣。做事情說到底就是解決一個又一個困難,困難都解決了,成果便會順理成章。

    杜千書沉吟道:“要做成這三件事,固然千難萬難,但最大的難處,千書竊以爲在兩個字。”

    “哪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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