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國帝王 >章十七 明君可輔臣非才 不覓房杜覓啓誦(8)
    雖說李從璟心裏認爲,在他與李嗣源之間無需太過顧忌猜忌的問題,然則心裏認爲如此不代表行動上便能不注意,朝堂上已然有安重誨一黨,實無必要再出現李從璟一黨,因爲前者早晚會灰飛煙滅,到得那時後者便無從區處。

    更重要的是,對李從璟而言,李嗣源的朝堂便是他的朝堂,李嗣源的朝臣便是他的朝臣。結黨之事,在團結一部分官吏之餘,也必然捨棄另外一部分官吏,而對皇帝而言,所有的官吏都必須團結。

    是以,不結黨,便是結盡天下官吏,不養賓客,便是養盡天下豪傑。

    從正大光明的角度去看,李嗣源不猜忌李從璟,而李從璟不爭權奪勢,父子齊心協力治理江山,這是兩人的默契;從厚黑學角度看,這是兩人在小心翼翼維持的平衡,在交換信任。

    經過幾日準備,滑州之行已迫在眉睫。冬日將近,倘若各州縣流民安置不甚妥當,還需要留足彌補的時間。若是情況不好,處理起各項事宜來難免頗費周章,離開洛陽的時日不會短,弄不好可能需要年底才能歸來,而洛陽形勢的發展,一日千里,不會因爲李從璟的離開便暫停下來。李從璟在離開洛陽前,自然免不得要對洛陽做一番佈置,至少把亟待處理的事情處理完。

    +  亟待處理之事,說來也不多,無非三兩件。

    “爭相之事若無殿下插手,必是崔協更進一步,如今李琪爲相,他與安重誨素來不對付,當其時也,安重誨無異於自傷一臂。眼下朝廷四相,任圜、馮道、李琪,皆忠直賢明之輩,形勢甚好。”

    “然而安重誨結黨內外,卻也不可小覷,這些人中,又以孔循最爲勢大。孔循與他是兒女親家,也是他在朝中的最大臂膀,倘若能使兩人反目,安重誨便好對付了。”莫離對李從璟的想法一清二楚,軍情處的情報兩人沒少一起分析,打壓安重誨的基調也是兩人一起定下,此時搖着摺扇風度翩翩道,“遏其勢、弱其翼,這第一步走好了,後面的事也就不難辦。”

    李從璟沉吟道:“安重誨權重朝堂,上倚君恩,下挾臣利,除此之外,更有後宮之力爲其重要砝碼。孔循位居樞密,在朝堂上地位斐然,又與安重誨是兒女親家,兩人親密無間;德妃深受君寵,權重後宮,便是母妃也不願與其爭鋒,要對付這兩人,難度實在是不小。”

    原本歷史上,後來曹氏雖獲封爲皇后,然則後宮之事,多是德妃王氏說了算,曹氏不過空享尊崇罷了。

    莫離微微而笑,風度翩翩,“離有一計,可使殿下不費吹飛之力,達成此功。”

    李從璟訝異不小,“既能使安重誨與孔循反目,又能使他與德妃疏離?”

    “自然。”莫離雖然胸有成竹,卻神色淡然,舉重若輕。

    李從璟深知莫離脾性,知他越是淡定從容,便說明他越是有把握。眼前的莫離,一副恨不得化身輕羽飛天的模樣,那只有一種可能性:此事他已十拿十穩!

    李從璟嘆息一聲,面有慟色,感慨道:“莊宗初臨洛陽時,意氣風發,頗有明政,後來沉溺聲色,罔顧社稷,以至於江山敗壞,這裏面多有妖后劉氏之影響。莊宗終其一生,不曾寵信她人,對劉氏可謂厚矣,然而劉氏如何?莊宗負傷,劉氏棄之而走,路途中因擔心被遺棄,不惜委身他人。莊宗待劉氏一片真心,連帶江山都葬送了半座,卻落得如此下場,可悲,可嘆!”

    洛陽之變後,劉氏逃到半途,終究還是被捨棄,好在她離宮時攜帶了大量錢財,便造了一座尼姑庵,打算權作棲身之所,再尋它途。李從璟對其恨之深矣,得軍情處密報後,即刻遣人將其殺之。至於李紹榮,逃到晉陽,被晉陽守將捉住,獻來洛陽,亦被李嗣源殺了。

    江山美人,或可兼得,或不能兼顧,如何取捨,便是雄主也常感爲難。好在王氏雖然權傾後宮,也只是對恩主安重誨頗多照拂,並未有其他出格舉動,算是尚有自知之明。否則,李從璟要對付她可就難了。

    李從璟這話莫離沒法接,好在李從璟感嘆完也沒有繼續發揮,問莫離:“莫哥兒之策,孤自然深信不疑,然則此事從何處下手?”

    “此事要落到趙王肩上。”莫離回答道,當下與李從璟密語一番,說得李從璟連連點頭。

    李嗣源有三子,除李從璟外,次子李從榮年方十六,封趙王,拜天雄軍節度使。第三子李從厚十二歲,封宋王,官拜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徒。莫離口中的趙王,自然指代的是李從榮。

    莫離言罷,李從璟面露不忍之色,“如此對二弟有所不公”

    莫離認真道:“此事對趙王並無妨害,況且殿下難道以爲,就算我等不事先綢繆,安重誨便不會將主意打到趙王身上嗎?殿下仁慈,愛護幼弟之心離自然知曉,然而此事並非害趙王,而是幫趙王,請殿下不要優柔寡斷!”

    換做旁人,便是王樸,恐怕都難以說出這樣的話來,但莫離不同。兩家本是世交,關係甚好,若非莫離父親執意不願出仕,以他這些年來輔佐李從璟之功,朝堂上必不會少他父親的位置。不僅如此,莫離與李從璟打小廝混,早已不分彼此,是以出策才能不避親友。

    李從璟微微點頭,正頷首沉吟間,府中有人來報,章子云求見。

    “子云來了?快讓他進來!”李從璟驚喜擡頭,在等章子云進來的時間,同意了莫離的策略。

    章子云面有疲色,進殿後整整衣襟躬身下拜,朗聲道:“河陽節度府判官章子云,拜見秦王殿下!”

    李從璟哈哈大笑,扶起章子云來,道一聲辛苦,對莫離道:“你們三人中,就子云規矩愈發的大,要是孟平前來,說不得這會兒已經脫了帽來抓我桌上的點心了。”

    章子云面不改色,“規矩不能廢,禮儀不能失,此爲秩序之本也。子云忝爲節度府判官,不能不以身作則。”

    招呼章子云落座,免去噓寒問暖,李從璟關切的問:“事情辦得如何了?”

    “回稟殿下,諸事按照既定章程,都已辦妥。”章子云掏出一份冊子,呈給李從璟,“這是詳細彙報,請殿下過目。”

    李從璟不再節度幽州,因此他之前在幽州所置辦的家當,都要遷出來。這份家當分爲兩個處,一是演武院,一是作院。演武院是李從璟提升軍中指揮官素質、研究當前軍事學問的核心,而作院則是改進軍隊器械、製造超前武器的所在,都是被李從璟傾注了莫大心血的。

    前者的作用在征戰渤海、契丹一戰中已經得到充分體現,僅泊汋城一戰,若非以演武院畢業生爲骨幹,新軍安北營也不可能守得住遼東,後者的作用還有待以觀後效,之前雖改良了弓箭,沒來得及量產,對之前戰事幫助不大,但長遠來看作用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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