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國帝王 >章六十九 金口千軍搬山易 袖刀翻入紅掌中(7)
    江陵城東城門,激戰正酣。n∈,

    君子都攻勢兇猛,雖無投石車、巢車等重型攻城器械,但在雲梯掛上城牆之前,君子都凌厲的弩箭攻勢,密不透風的盾牌陣,進退有序的戰法,都給了城上江陵守軍莫大壓力。

    陣前督戰的林雄,接到一份等待已久的信報,他隨即下令兩個指揮的君子都繼續攻城,而自己帶着另外兩個一直未曾參戰的指揮,在茫茫夜色中悄然離去。

    高季興要出城去見徐知誥,這是李從璟事先預料到的。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令林雄攻打城池,令孟松柏在驛館挑起戰端。唯有讓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無法善了的局面,才能打亂高季興的陣腳,迫使他與徐知誥碰面,李從璟方能有機會知曉徐知誥行蹤。

    然則,李從璟能事先從驛館轉移到城中其他位置,卻無法通過城門出城。要順利出城,只有一個辦法。

    高季興也曾戎馬半生,馬上功夫並不差,這些年雖然鮮有親臨戰場,一身功夫不免弱了些,底子卻還在。今夜江陵城亂成一鍋粥,是以高季興在出府時,護衛沒少帶,但爲了行動方便、迅捷,卻也不至於帶上太多人馬。

    徐知誥在江陵城東門外,君子都現今卻在攻打東門,高季興選擇從北門出城。

    前些時候攻佔歸、峽、夔三州,卻將荊南軍主力都派了出去,江陵城的守軍並不多。然則高季興這些年在荊南勵精圖治,實力畢竟不容小覷,江陵城防更是堅固,駐軍力量亦堪稱充足。因此在聽聞君子都攻打東城門後,高季興雖知形勢已經完全糜爛,惴惴不安,卻還不擔心區區兩千君子都就能破城。

    丑時一刻,天高星遠。

    高季興趕至東城門時,已出了一身汗,他雖未穿戴甲冑,趕路卻是頗急。

    城門守將見到高季興的傳令兵,不敢怠慢,連忙打開城門,恭送高季興出城。

    三百人馬,依次出城。

    高季興行在隊伍之前。

    人馬半數出城,半在城門中。

    城門外,忽起震天馬蹄聲。

    高季興驚愕擡頭去看,就見夜幕裏,驟然殺出一支騎兵來。黑盔黑髮,長槊駿馬,其疾如風,其勢如山,侵略如火,人未至近前,箭雨已落下。

    正是接到信號,等待在此的林雄。

    高季興老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他內心驚駭不已。一片人仰馬翻中,慘叫聲、馬嘶聲撕裂夜幕。

    “護衛殿下!”左右護衛高聲疾呼。

    高季興不敢驟然勒住馬繮繩,否則必將爲後面騎兵衝撞,曾經沙場的慣性,讓他俯身馬脖旁,緩緩降低馬速。

    變故陡生,城門處的江陵守軍頓時炸開了鍋,紛紛抽刀持槍,奔下城牆。他們奔走呼喊,那還未出門的高季興護衛,得知前方戰況,紛紛向城外展開。

    恰在這時,城門內,清冷的百步長街,突起馬蹄聲。一支青衣騎隊,從城中殺將出來。

    他們人數並不多,騎馬者不過一二十人,後有數十人手持長刀,徒步跟進。

    爲首兩騎士,一男一女,男着明光鎧,女披柳葉甲,皆握橫刀,一左一右,率領不到百名銳士,悍然殺向城門。

    ......

    子時,江陵城外碼頭。

    “第五丫頭,江陵水師出動了!”混戰中,趙象爻一刀劈開一名青衣衙門銳士的脖子,一腳將他踹下船去,望見江面遠處燈火練成一片,向這邊靠近的樓船,大聲呼喊道。

    距離楊吳樓船“旗艦”僅一船相隔的一艘小舟上,手持雙刀的第五姑娘解決完面前的對手,從亂戰中擡起頭來,被汗水與血水打溼的青絲貼在臉上,將她那張小巧柔和的臉襯托得有些狼狽,一對銳利的眸子望了遠處江陵水師一眼,再看近在咫尺的楊吳旗艦,眸底閃過濃濃的不甘之色。

    鮮血將紅裳浸透,火光中的服飾的顏色更深了些,第五銀牙緊咬,她在往來廝殺的人羣中,回首望了不遠處的趙象爻一眼,這時一縷血霧在她近旁飄飛,她大聲道:“趙象爻,幫我!”

    第五從來都不是矯情那類女子,雖說近來她不再如先前那般冷異,卻也跟溫柔扯不上半分關係,她依然倔強而好強,“幫我”這樣的詞語,不該從她口中出現。

    聽到這兩個字,趙象爻大驚失色。他方纔的話意思很明顯,江陵水師出動,這場戰鬥已不能再進行下去,軍情處必須撤離。換句話說,此次行動,已無可辯駁的失敗了!

    “丫頭,不可!”趙象爻忙轉身大喊,但已經晚了,在他的瞳孔中,映出的是第五那玲瓏小巧的身影,如月季般綻放的紅裳,已從小舟上躍起,翻身上了船頂,再一個起躍,落在旁邊青衣衙門船舶的艙頂上。

    一名青衣衙門殺手魅影一般殺出,長刀劈斬向第五姑娘嬌小的身軀。瞬息之間,趙象爻只看到紅裳飄動,如花瓣在風中轉騰,第五姑娘已到了那名青衣衙門殺

    手身後,背對殺手的她,手中短刀鋒刃上有鮮血滑落。

    那名青衣衙門殺手從艙頂上倒下去。

    在艙頂上站起身的第五姑娘,衣袂在河風中舞動,她握緊雙刃,昂起頭,看向面前的那艘龐然大物,倔強的聲音如彼岸花在盛開,“軍情處,不可一敗再敗!”

    趙象爻心頭巨震。

    去歲,李從璟遠征西樓,青衣衙門在彼時出世,首戰戰於幽州,在軍情處大本營,在無數軍情處銳士眼皮底下,成功挾持任婉如。在當時,若非丁黑在機緣巧合跟蹤上青衣衙門,一旦懷有身孕的任婉如被青衣衙門交給黑格,送到西樓幽州軍陣前,將引發何等局面,又會對李從璟造成何種打擊,無法預料。

    那是軍情處自成立以來,經受的最大恥辱。這份恥辱,至今也無法洗清。

    彼時主持幽州軍政大局的衛道,在處理此事過程中,曾當面質問那時坐鎮幽州,主持軍情處事務的第五姑娘,“軍情處號稱情報無雙,刺殺無雙,難道讓敵人在自家取家主首級的本事,也是這般冠絕天下?!”

    那件事後,第五姑娘一度要引咎辭職,是李從璟出面勸說,才讓第五姑娘留了下來。但趙象爻知曉,這一年來,第五心裏苦,她只是不說罷了。

    在趙象爻一晃神的功夫,他看到第五取下揹負的弩機,對着樓船木女牆扣動了扳機,在帶繩弩矢釘在女牆上後,她嬌小的身影飛躍而出,附上船體,四肢並用,向樓船甲板攀上去。

    以第五爲首,在她身後,十數弩箭從不同方位射出,釘上船體,十數名軍情處男女銳士,八爪魚一般附上樓船,手腳並用往船上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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