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國帝王 >章九 首殤閬州破 初捷劍門克(2)
    與閬州戰事幾乎不分先後發起的,是劍門關之役。

    劍門關,位於劍門縣北,屬劍州。劍州,隸屬劍南東川節度使,爲其北面門戶,而與利州相鄰。大劍山,爲劍州與利州交界所在。

    利州往北,過興州、鳳州,便是散關,散關之側,陳倉所在。陳倉往北,乃是鳳翔,即鳳翔節度使治所,邠州,更在鳳翔之北。

    邠州距離劍門關,有千里之遙,李紹城率靜難軍急行軍走完這段路程,只用了十五日。十五日行千餘里,算下來,日行六七十里。凡行軍,日行三十里爲底線,是爲緩行,日行六十里,是爲疾行,謂之“倍道兼行”。

    半月奔波,抵達大劍山外時,靜難軍未見疲態,這份本事,已是達到了精銳的標準。

    軍情處入蜀繪製地圖的事,李紹城之前並不知曉,戰前,李從璟專門遣人相告。

    李紹城作爲疾火先鋒,負擔襲奪劍門關的重任,制定作戰計劃時,沒將軍情處考慮進去,他完成奔襲劍門關的戰術意圖,依託於四個字:疾行急攻。

    換言之,出其不備。

    這也是大軍主力未動,先鋒先行一步攻城掠地、打開局面的不二法門。若不能做到這四個字,所謂先鋒,便失去了大半意義,名不副實。

    趙象爻在東川暴露行蹤,被李紹斌的耳目察覺,繼而爲其爪牙追殺,遠在洛陽的李從璟,自然不知道這件事。原本李從璟下達給趙象爻的指示,是在李紹城攻下劍門關後,趙象爻再將地圖送往劍州。

    如今,局面發生了變化,趙象爻被迫先行一步,故而李紹城方抵劍門關,前者即已攜地圖歸來。這對李紹城而言,是意外之喜。只不過要將這個意外之喜用到實處,卻並不容易,這意味着靜難軍原本的作戰計劃,要被改變。

    ——因爲趙象爻的地圖上,有不正面經過劍門關,而抵達關內的路線。

    白露前日,也即李紹城剛抵達劍門,而趙象爻剛出大劍山的當日,得知這一情況的李紹城,隨即召集諸→→→→,<div style=”margin:p 0 p 0”>將、幕僚軍議。

    靜難軍抵達大劍山後,在山外紮下了營寨,當日夜,營地中燈火不顯,李紹城、第五姑娘,並及靜難軍高級將領丁茂、史叢達等人,齊聚帥帳。

    在衆人面前,軍情處繪製的詳盡地圖高懸架上——對劍閣附近山川地形,軍情處繪有專門的局部地圖,現在衆人看到的便是此圖。

    地圖不僅巨大,而且詳盡,與會者圍在圖前仔細端詳,無不嘖嘖稱奇,史叢達更是撫掌而贊。

    看罷地圖,衆人各回各位,李紹城高坐北面主位,諸將、幕僚分作兩邊,坐南面客位,第五姑娘也位列其中,因其身份特殊,又獻此圖,便居了右前的位置,以備衆人諮詢。

    帳中燭火搖曳,衆人神色更不相同,爲將者躍躍欲試,爲幕僚者斂眉深思,權衡利弊,以便儘快理出頭緒,好迴應李紹城接下來的問詢,總體而言都振奮積極。

    李紹城取了兜鍪,置於帥案上,手撐膝蓋,面色沉靜問帳中諸人:“情況諸位都已瞭解,擺在我等面前的,無非兩種選擇。其一,依照原定計劃,攻永定關、拔劍門七寨,長驅直入,打通劍閣;其二,以此圖提供的隱蔽山道爲憑,大軍入大劍山,繞過永定關、劍門七寨,直取關內。諸位有何見解,但可盡數來。”

    在從馬直時,李紹城只是個都頭,沒什麼機會接觸到戰略、戰術層面的事,職責所在,衝陣殺敵而已,自打跟隨李從璟在淇門建軍,爲其左膀右臂,遂得以參贊軍機、繼而統領萬千兵馬作戰,故其帶兵與征戰的風格,都源自李從璟。

    但凡謀戰,李從璟必定召開軍議,先讓部將、幕僚暢所欲言,而後集思廣益,制定策略,此種方法李紹城自然熟稔。

    李紹城話音落下,諸將有言當依原計劃進軍的,也有言當出奇兵的,各執一詞,意見不一。諸將得差不多了,李紹城沒作置評,看向他的謀主,也即軍師,問道:“先生有何高見?”

    他的軍師不急不緩道:“用兵之道,當正奇相合,有正無奇,失之靈動,有奇無正,失之穩重。今,朝廷伐蜀,大軍在後,而我靜難軍爲先鋒,疾馳千餘里,急扣劍門關,是爲出其不意也,出其不意,自然是奇計,正面扣關,則爲正道,故此,靜難軍急攻永定關與劍門七寨,已是正奇相合,若是再走險道,無異於孤擲一注。一旦情況有變,我軍進無可進,退無可退,必敗無疑。”

    “另,我軍至劍門後,大帥與我等曾同觀永定關,其關雖有防備,而士卒憊懶,多有懈怠之色,城頭防禦工事,亦不甚嚴密,由此可見,永定關未知我軍突至,守備不嚴也,故而,以我精銳之軍,作一夜休整,明日扣關,必能一舉攻下。”

    “永定關如此,窺一斑而知全豹,劍門七寨的情況,想必相差不多。但凡我軍勇猛疾進,將領敢戰,士卒用命,劍門旦夕可定。又,世間奇計之所以出,乃因正策無法破敵,而不得不另闢蹊徑也,眼下,我軍用堂堂正正之法,可平定之敵,何用再行險計,徒然大費周章、平添風險?故此,卑職主張正面急攻,言盡於此,但憑大帥決斷。”

    李紹城微微頷首,“先生得有理。”未作明顯評價。

    見李紹城如此反應,當下有位幕僚,離座拱手,道:“在下略有淺見,與軍師不同。”

    李紹城微笑道:“但無妨。”

    那幕僚這便道:“劍門關,天下雄關,自古難渡,那金牛道,何其險要,並不易於。昔年郭公領王師伐蜀,之所以能斬關而行,因其守將降也,魏晉時鄧艾能入劍門,也是出隴西,而行之險道。此兩者,皆未正面強攻劍門,何也?無他,但因強攻,劍門天險,極難攻破!況乎李紹斌早有防備,不僅修築劍門七寨,更兼設立永定關於前,層層設防,不可覷。”

    “今我雖是疾行而來,頭番接戰,東川守軍或許不及防備,而戰不過三,東川軍豈能仍不嚴加防範?如是,我軍便是能斬得二、三關,也斷難盡數將七寨拔除。我靜難軍,爲朝廷大軍先鋒,此番攻奪劍門,務求迅捷,豈可與敵陷於鏖戰、彼此拉鋸?是以,卑職主張,當出奇計,行他道,直入關中!”

    這番話得也有道理,李紹城卻也不置可否,同樣是微微頷首:“先生所言有理。”

    接下來,又有數人發言,或支持正面進攻,或支持借道險要,彼此都有讓人信服的理由,站在各自角度上,着實都有道理

    。

    然則,劍門關在前,攻克劍門關,卻必然只有一種最合適的方法,其他所謂看似有理者,不過偏頗之見,到底,不得要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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