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國帝王 >章十八 秋風知劍州 鐵甲戰普安(2)
    拂曉,劍州城一片靜謐,城外低矮和緩的丘陵悄無聲息,當城門吱吱呀呀打開,數騎奔馳而出,夜幕的根腳開始如海水般褪去,甲士潮水般緩緩出現在丘陵上,旌旗在灰藍的天際下像是在無聲訴說着什麼。『≤,

    風拂草木,雲聚雲舒。

    甲士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如同敲打在人心口上的鼓點,鐵甲環佩交響,戰車巨大的車輪碾壓着碎石,急促的馬蹄忽馳而過,百音匯聚如同萬流入海,因爲包容了太多聲音,波瀾寬廣的汪洋才顯得平靜無波。

    紅日爬上東邊最遠處的那座山,霞光萬丈,照耀漫山遍野的甲士,肅然嚴整的軍陣與丘陵合爲一體,彷彿他們從亙古就佇立在彼處。丘陵下的緩地上,揹負令旗的騎兵縱馬呼嘯,往來不定。在晨光最燦爛的山頭,聳立着一杆最大氣的黃色旗幟,旗面上偌大的“唐”字光鮮奪目,威嚴雄壯。

    天色大明,晨光大盛,北山下的軍營中,數十騎踏塵而出,黑色披風捲動如浪,一路奔上最高的山頭。爲首的騎士內甲外袍,長槊駿馬,兜鍪裏露出的一雙眼睛,如鷹似虎,他出現在羣山之巔,視線裏映出劍州城的時候,猛拉繮繩。

    戰馬嘶鳴,人立而起,不可一世。羣山、古城、千軍萬馬,是一卷壯麗厚重的江山圖,騎士如同揮毫灑墨的人,憑空入了畫卷中。

    他停下的時候,身後的數十騎,同樣立住戰馬,規整有序的動作,力道雄渾,猶如鐵鑄一般。他擡起手臂,身後立即現出三面大旗,迎風招展,聳立在那面“李”字大旗旁。

    “秦”字王旗。

    “天下兵馬大元帥李”字官旗。

    “兩川四面行營都統李”字帥旗。

    號角聲嗚咽而起,響徹山川。

    十萬甲士衛四野,盤龍王袍立中央。甲冑加身的李從璟,面容隱藏在兜鍪下,他放眼前望,河橋、城池、後山盡在眼底,嚴陣以待的兩川精兵,不時反射陽光的甲兵,讓人眼花繚亂,又平添幾分肅殺與豪氣。

    須臾,傳令兵從四面八方縱馬趕來,落馬後縱步疾奔,上了山頭,在李從璟身後稟報各部準備情況。

    “報!大帥,橫衝軍都指揮使高將軍稟,橫衝軍就位!”

    “龍驤軍都指揮使皇甫將軍稟,龍驤軍就位!”

    “虎衛軍就位!”

    “百戰軍就位!”

    “飛雲軍就位!”

    “靜難軍就位!”

    “保義軍就位!”

    “護**就位!”

    陽光更耀眼了些,李從璟再度擡起手,“令,護**擊河橋,保義軍擊後山!”

    “得令!”旗使領命而去。

    李從璟望了一眼天色,秋高氣爽,他眼神沉靜,“鼓!”

    在他所立馬的山頭前,早有百鼓待命,隨其一聲令下,**上身的雄壯鼓手,揮動鼓槌,重重砸在鼓面上。

    令旗舞,戰鼓起,甲士動。

    李從璟翻身下馬,帶着一干幕僚,走進山頭上搭建的指揮棚裏。

    身後,軍陣涌下山坡,大戰始。

    .......

    護**攻打河橋。

    所謂河橋,顧名思義,通過河流的唯一通道。劍州城外的這條河流不小,故而想要填平河流很難,所以爭奪河橋,便成了一種必要的戰鬥方式。又因其爲險阻,河橋不會太大,不利於大軍展開,故而戰鬥絕不輕鬆。

    名義上,護**以石重貴爲主將,實際上,石重貴在衝陣前,將被杖責了三十、削職降爲走卒的石敬瑭帶在身邊,雖說如今石敬瑭看似沒了官職,石重貴不可能真把他當作走卒用,凡事仍舊向他請示。

    臨戰前,石敬瑭對石重貴道:“河橋險阻,蜀兵陳兵在岸,我若要突破河橋,衝擊其軍陣,必須要用雷霆之法,故而前鋒必用馬軍。以馬軍爲鋒頭,突破河橋,擾亂敵陣,而後步卒精銳跟進,纔有望打斷敵軍陣型,進而將其擊潰!”

    石重貴在演武院修習兩載,畢業後便就在石敬瑭身邊聽用,或許還不能稱爲沙場宿將,然而對軍事卻都瞭如指掌,他自然也曉得這是最爲合適的戰法,當下就道:“如此,當揀選三百精銳馬軍與三百精銳步卒,以爲破陣鋒矢,兒率馬軍在前,父帥領步卒在後,待兒突破河橋,亂了蜀兵軍陣,父帥看準時機,揮師跟進,必能擊破敵陣!”

    石敬瑭斷然搖頭,“而今你爲主將,父爲走卒,焉有主將衝鋒在前,而走卒在後觀望的道理?”無論如何,不同意石重貴的建議。

    被李從璟杖責三十,石敬瑭受傷頗重,直到今日,行動都不利索,然而此時戰事將起,石敬瑭憋了一股

    狠勁,一定要突破敵陣。他知曉李從璟有殺他之心,若是此戰再無功勞,事後即便是有李嗣源庇護,恐怕他也將再難有翻身的時候,是以,雖然對李從璟怨恨極重,他也不得不卯足了勁,去搏這一把。

    況且,石敬瑭已經知曉,當日破他萬餘先鋒大軍的蜀兵,實則只有千餘人,雖說石敬瑭並不懊悔,他自認爲當時他的決策是明智的,在那種情況下,誰敢保證敵方不是千軍萬馬?但若說他心中沒有芥蒂,卻又絕不可能!

    他向來自視甚高,領萬軍,而被千人擊敗,不能容忍,是以今日,他也要一雪前恥。否則,有這份恥辱在,日後誰人還甘願在他麾下效力?怕是天下人都會嘲笑他。

    石重貴見石敬瑭意態堅決,阻攔不住,萬分焦急,痛哭流涕:“父爲百金之軀,而今又重傷在身,兒若讓父帥衝鋒在前,實在兇險難料,若是父帥有所閃失,兒豈非不當人子?!”

    石敬瑭心中焦躁,不欲跟石重貴多言,沉下臉來,呵斥道:“休得哭哭啼啼如同婦人!大戰在即,豈容你如此優柔寡斷,貽誤戰機!”說罷,頓了頓,又豪氣道:“大丈夫立於當世,功業但憑馬上取,敗不足懼,但需得知恥而後勇!若是讓世人知曉,我石敬瑭以兒擔罪,豈不徒惹人笑?!”

    石重貴拗不過石敬瑭,只得聽之任之。

    卻說聞聽李從璟出擊之令,石敬瑭、石重貴率領本就列陣在前的護**,自山坡俯衝而下,上了大道,奔向河橋。河橋處,地勢難得極爲空曠寬廣,護**軍陣到了河橋近前,石敬瑭呼喝一聲,率領三百騎緩緩加速,脫離軍陣而出。

    河橋彼端,李肇立於望樓,冷眼看着護**數千將士靠近,不動如山。少頃,眼見石敬瑭率部突出,他冷笑一聲,“直奔我河橋而來?如此便想奪我河橋?石敬瑭欺負我兩川無人麼!”

    石敬瑭的作戰之法,毫無取巧之處,以三百精銳,擊敗西川守衛河橋之兵,奪下河橋,突入對方軍陣,而後大軍跟進,撕裂西川軍陣,一戰而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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