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國帝王 >章十三 臨壽春城啓大戰 登八公山論古今(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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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攻城,卻仍要門前列陣,予以威懾和限制,當然,李從璟也使了一出疑兵計,讓各處營壘中人影幢幢,免得給高審思瞧破了虛實,引得他有甚麼不好的舉動。

    壽春城上,吳軍將士見唐軍不再攻城,都是大喜,有人道:“唐軍攻城不利,已經不敢再行攻城,軍帥,壽春安矣!”

    高審思撫着下顎陷入沉思,半響方道:“近日來,唐軍攻勢甚急,若說攻城不利,雖是事實,但以唐軍士氣來看,要李從璟暫歇攻城,卻也不太應該。觀其營中,兵力似乎很是充足,本不該有此舉動纔是。”

    一日無話,高審思也沒輕舉妄動,到得夜裏,高審思愈發覺得奇怪,於是又召集了幕僚,來商議城外的情況,當下就有幕僚道:“壽州被圍,時日已久,料想援軍將至,那李從璟攻不下我壽州城,必然要分兵去阻攔我之援軍,如是看來,城外唐軍必已不多,那李從璟,怕是因爲兵力不足,不敢再大力攻城。”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附和。

    那幕僚得了衆人唱和,更顯信心,接着道:“唐軍此來,本是長途奔襲,臨了壽春,又未多作休整,連日攻城,士卒必然疲憊,如今李從璟既然兵力不足,軍帥若是夜襲其營,可收奇效。”

    衆幕僚又紛紛道有理。

    高審思卻沒這樣樂觀,他沉吟道:“觀李從璟過往戰績,其人頗多詭計,常喜使詐,又聞其帳下,謀士如雲,皆當世良才若是李從璟見力攻壽春不下,便假意停止攻城,誘使我軍出城與之相戰,好趁機設下埋伏,那會如何?”

    “這”

    衆幕僚一時都不知該說甚麼,細想之下,這的確是有可能的。

    但先前說話的幕僚卻不以爲意,他道:“若是李從璟果然設伏,爲麻痹我等,誘使我軍出擊,必然會示我以營地空虛,豈會如現在這般,讓我等看到營中煙塵四起?李從璟一方面暫歇攻城,一方面營中又似兵馬充足,這豈不矛盾?依我之見,唐軍營中兵馬充足,必是假冒,爲的就是示我以兵足,令我等不敢出擊!”

    “這”

    這話的確很有道理。

    高審思遲疑起來,不過他生性謹慎,不會冒然行動,如若不然,在正陽被百戰軍敗了一陣後,也不會立即收兵入城,踞城而守。

    高審思道:“諸位可知,唐軍此來,兵馬幾何?”

    衆人回答不一,有說觀其陣勢,不過五六萬兵力,有說其連營綿長,怕是有十來萬的。

    “不知唐軍兵力幾何,如何敢說唐軍而今兵少?”高審思拿定主意,“至於唐軍營中煙塵四起,似乎兵足又似是作假,更是不好斷定。兵法之道,虛虛實實,豈能輕言斷定?那李從璟此番驟然出兵淮地,已然出人預料,便是徐相都被他騙過,與此人交手,焉能不謹慎!”

    “傳我軍令,四門緊閉,將士不得妄出,據守城池即可!”

    高審思與幕僚在府中金鑼密鑼商議這些事情的時候,城外唐軍營中,李從璟正與莫離在燈下對弈。

    李從璟卻是不曾料到高審思與其幕僚的這番談話,他也不會想到,天下人竟然都以爲他奸詐狡猾,詭計多端。

    若是李從璟聞得此言,定會苦笑。所謂陰謀詭計,都是因爲實力不夠,不得已而爲之,若是兵精將足,又何必多方算計,需知有算計便有算計失手的風險,一着不慎即可能滿盤皆輸。

    故而到了平定兩川之時,李從璟已經越來越少算計,需知臨戰以堂堂之陣相擊,纔是無往而不利的王道。

    當然,必要的陽謀又不在其中,不可一言而論之。

    且說孟平率領百戰軍,離開壽春後馬不停蹄趕往塗山,因爲心裏惦記着佔據塗山搶佔先機,孟平特意派了一千馬軍先行,要扼住險要,以免被劉信給先一步佔據有利地形。

    然而世事無常,百戰軍主力還未到塗山,孟平就接到先鋒馬軍回報,說是斥候已經探明,塗山已經被劉信先一步佔據,而今就在山上紮營。孟平心頭懊惱,暗中連道可惜,失了塗山這處要地,他們都是步騎,又沒有水師,接下來要阻攔劉信幾百艘戰艦沿河西進,簡直毫無可能。

    不過沙場之事

    ,從來瞬息萬變,少有算無遺策的部署,多要倚重臨場應對。

    孟平得了先鋒馬軍之報,尋思片刻,就傳令馬軍,讓他們停止前行,原處找地方隱蔽,萬萬不可被吳軍發現了行蹤,而後他只帶一隊親衛,快馬加鞭趕過去匯合。

    帶領馬軍先行一步的將領是趙弘殷,他見到孟平後,又詳細彙報了相關情況,孟平在得知他們並沒有被吳軍發現行蹤之後,鬆了口氣,當下仍舊讓馬軍原地隱蔽,他則帶着趙弘殷和一隊親衛,向塗山隱蔽行進。

    能看清塗山的情況後,孟平就不再靠近,以免被劉信的遊騎發現行蹤。放眼望去,但見塗山上扎有一營,塗山下,數百艘戰艦一排又一排,巍峨壯觀。

    見此情景,孟平有些失望,“山上只有一營,可見劉信所部多在樓船上,我部皆步騎,奈何不得這些水師,若要完成殿下交代的差事,必要想個法子纔行。”

    趙弘殷想了想道:“這有何難,要引蛇出洞,末將倒是有個法子。”

    孟平心頭大喜,看向趙弘殷,不動聲色道:“你且說來聽聽。”

    趙弘殷遂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孟平尋思一陣,覺得可以一試,當下不再猶豫,抓緊時間返回軍中,加緊佈置。

    塗山吳軍營中,劉信正在用餐,擺在面前小案上的,盡是大魚大肉,旁邊還有個碩大酒壺,看那分量,三個人喫都足夠,但不過片刻之間,悉數都進了劉信嘴裏,便是那酒壺到最後也都空了。

    喫完飯,劉信打了個響亮的飽嗝,拍拍將軍肚,站起身來,讓人將碗筷都收了。這時,一名武將正到帳外,看見那空了的酒壺,臉色一變,待通報後進入帳內,見到劉信,他遲疑片刻,還是道:“末將方纔進帳時,看見一個大酒壺空空如也,如今觀將軍面色卻是如常,想必將軍定是海量。”

    他意在勸諫劉信,但不會直言,而是要先試試對方的口風。

    劉信聞言大笑,拍着肚皮道:“若是二十年前,郭將軍如此言說,本將定會高興得很,但今日卻不同了。”見郭廷謂面色疑惑,劉信笑得更是開懷,“偌大一壺酒,本將都喝光了,但你進帳之後,可曾聞見酒味?”

    濠州觀察使郭廷謂這才醒悟,“莫非,那壺中裝得並不是酒?”

    他方纔就奇怪,劉信連打了幾個飽嗝,他也沒聞見酒味,聽劉信如此說,才知這其中必有隱情。

    劉信頗爲自得,自我誇耀道:“昔年本將也是嗜酒如命,不瞞你說,當年便是在太祖面前,本將也曾喝的爛醉如泥,太祖輒有怨言,某便掛劍而去!”

    天成二年,吳王楊溥稱帝,楊行密被尊爲太祖。

    哈哈大笑之後,劉信目中露出追憶之色,“但如今不同了,本將早已戒之多年,領兵征戰,爲將者豈能不時時神思清明?至於那酒壺,不過因爲是太祖賜下,本將用以盛漿,時時惕厲自身。”

    郭廷謂聞言,大感敬佩,“將軍風采,令人折服!”

    兩人正說話,忽聞軍士來報,說營外來了一羣唐軍,正在營外罵陣。

    劉信與郭廷謂相視一眼,前者立馬點了兵將,出帳行向營外。

    到了營外,看到唐軍,劉信臉色微變,頓覺啼笑皆非。

    那營外的唐軍不到兩百人,老的老小的小,高的高矮的矮,賣相實在難以入眼,但卻在那叫罵不停,顯得極有威風,這等光景,讓人見了怎會不覺得啼笑皆非?

    劉信呼喝一聲,“聽聞唐軍圍攻壽春,本將還以爲爾等是何等精銳,竟不曾想,卻是這等歪瓜裂棗,怎麼,憑你等也想踹我軍營?”

    爲首一個矮個子唐軍笑嘻嘻的罵道:“你祖宗我雖然生得沒你魁梧,但你這乖孫卻得知曉,沒有你祖宗我,如何生得你這樣的乖孫?如今你倒是生得人模狗樣,怎麼的,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你倒還嫌棄其你祖宗來了?”

    劉信頓時大怒,被這樣一些蝦兵蟹將如此譏諷,他哪裏忍得下惡氣,當即也不多言,引兵就衝殺上來,“狗日的不當人子,敢辱罵你劉祖宗,真是不知死活,給我納命來!”

    那百餘唐軍雖說賣相古怪,但座下卻有戰馬,見劉信一言不合就引軍掩殺過來,當即一鬨而散,調轉馬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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