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處處是美景,只是林安心明顯無暇顧及這些。此刻她正策馬飛奔,曲線玲瓏的嬌軀隨着駿馬起起伏伏,微微弓着的身子清晰展現出胸前的波濤洶涌,與馬鞍上的雙月如盤。應該是奔馳的時間太長了些,縷縷青絲被汗水浸溼,貼在晶瑩如玉的面頰上,此情此景,別有一股韻味。
林安心往身後望了一眼,深潭般的眸子有些黯然,身邊最初的十餘隨從已經只剩下四個,在不遠處的官道上,卻有三五十騎身着黑衣的青衣衙門殺手追來。
終於,坐騎承受不住長久的急速奔馳,慘烈嘶鳴一聲,就猛然歪倒在地,將林安心從馬背上掀了下來,林安心在地上滾了一身灰塵,半跪在地上時看到駿馬口吐白沫,一顆心也似沉到潭底。
幾聲馬嘶,隨從也都勒住馬,史虛白的坐騎剛停下來,原地前後踱了幾步,竟也是緩緩跪倒,再也站不起來。
模樣有些狼狽的史虛白被眼疾手快的隨從扶着,這纔沒有被駿馬壓住,驚魂甫定,他看了一眼身後的追兵,扶腰喘着粗氣,臉上掛着氣急敗壞之色,毫無風度的指着對方破口大罵:“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某好歹也曾誠心實意給徐知誥出謀劃策過,字字心血之言,他不用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連半分情面都不講,某剛渡江就派人來追殺,不由分說就要取某性命?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林安心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捋了捋鬢角溼發,白裏透紅的臉上汗珠點點,不是出水芙蓉勝似出水芙蓉,她往前方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看了一眼,如畫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罷了罷了,某不跑了,太他孃的累了,沒被殺死也給累死,這死法可是太痛苦了!”爆了一句粗口,史虛白很快恢復了灑脫不羈的神采,一屁股坐在累倒的馬匹旁,望着駿馬的一雙大眼搖頭嘆了口氣,伸手理了理馬鬃,不無歉意道:“兄臺啊兄臺,此番卻是連累你了,你本是世間難得的良駒,沒能跟隨天下英雄縱橫江山,卻陪我這無用之人客死異鄉,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說罷,史虛白一手指向正趕來的追兵,憑空生出一股豪氣,大言不慚道:“史虛白人頭在此,爾等如若有本事,便來取走好了!史某頂着這腦袋幾十年,也沒見這腦袋有多值錢,倒是時時都覺得勞累,此番就送給爾等了!’
林安心頷首站在一旁,神色有剎那間的哀痛,若說史虛白從始至終都是不得用之人,她主事青衣衙門多年,昔曾也爲吳國鞠躬盡瘁,更是多次身處險境,幾度差些連性命都丟掉了,到頭來竟也落得個不問青紅皁白被抹殺的下場?
她胸有不平氣。
亦覺得悲哀悲涼,更替自己覺得不值。
眼中的哀痛轉瞬即逝,林安心手伸腰後,抽出鞘中短刃,緩慢而堅定的向前兩步,持刀面對奔來的吳國青衣衙門。
她眼神堅定。
史虛白看到林安心這模樣,微微怔了怔,他仍是沒心沒肺坐在地上沒起身,臉上掛着看似灑脫實則暗含隱痛的笑容,“林娘子踏出這一步,可就是與吳國爲敵了。”
不時之間,青衣衙門奔至,將衆人圍在中間,爲首一名中年漢子冷眼看向林安心,面無表情道:“林安心,念你我曾屬同門,今日許你自裁,不要做無畏之抵抗。”
林安心看着這名自己昔日的部屬,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林安心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言罷,林安心再無贅言,欺身衝向對方!
“找死!”青衣衙門統領頓時被激怒,叱吒一聲,揮刀斬下。
林安心在馬前矮身一突,避過長刀,短刃抹過馬腿,寒光閃過,馬腿咔擦一聲斷裂,馬上的青衣衙門統領不禁摔落下來,他未及落地,林安心的刀鋒已近至咽喉。
這讓統領心頭大驚,雙目陡然睜大,千鈞一髮之間,他奮力扭轉腦袋,避過要害,卻被刀刃劃在臉上,拉開一條巨大的口子,頓時鮮血直流,不等他叫出聲,身子已被林安心借勢一撞,倒飛出數步,跌倒在地上。
“動手!殺了他們!一個不留!”僥倖撿回一條性命的青衣衙門統領半臥在地上,一手捂着鮮血橫流的臉,一面發狂的大叫。
林安心此時已如狸貓般接近了另一個青衣衙門,手中短刃格開對方的長刀,毫不遲疑劃開昔日同僚的脖子,順勢坐上馬背,眼神冷然將那人一把甩下馬。
眼看左
右青衣衙門都向她這位昔日司首殺過來,場中幾名隨從緊緊護衛史虛白,面對圍攻捉襟見肘,林安心陡然呼喝一聲,“軍情處!你們還不現身嗎?!”
她的話音落下沒多久,道前那片林子後,悠忽奔出百騎,純一色青衣,向青衣衙門席捲而來。
眼見百騎青衣奔來,青衣衙門統領神色大駭,也顧不得還沒包紮好的傷口,一把推開同伴,連忙翻身上馬,招呼部屬退出圍殺,在官道上結好隊形,免得被百騎青衣給一下子圍殺。
百騎青衣奔至,忽然間又齊齊勒馬。
黑衣與青衣兩相對峙,隔在他們中間的,是林安心與史虛白等人。
一襲鮮紅衣裳的小娘子啃着一個青梨,策馬慢悠悠來到百騎青衣前面,看了看手持滴血短刃的林安心,露出一個純淨笑臉,“林司首,你這是要唱哪出?”
林安心望着這個面容粉雕玉琢,五官如同絕世陶瓷一般晶瑩剔透的“對手”,心頭無限悵然,忽而笑了笑,道:“我是林安心。”
“哦?”第五姑娘微微挑眉。
“第五......統領,這是青衣衙門的事,還望第五統領不要插手,讓某將這些人帶回去——我等絕不在此多作停留!”青衣衙門統領一手捂着臉上的傷口,緊着眉頭對第五姑娘道。
第五姑娘看向青衣衙門統領,笑臉依然,“青衣衙門?你可知道你現在身在何處?”
青衣衙門統領:“......”
又啃了一口汁多味甜的青梨,第五姑娘認真道:“江淮之地,乃是我大唐轄境,你擅闖進來,還要帶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