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國帝王 >章六十五 奴在靈州望西天 待君歸來訴思念(3)
    事實出人意料,也讓吳生首都感到臉上火辣辣的。他不知道野狼爲何會出現,眼下是光天化日,野狼出現的沒有道理。然則世事並不一定需要一成不變的道理,或許不遠處出現的這幾匹野狼,只是餓得狠了而已。

    吳生左右看了看,尋找着最佳撤退路線,他可沒有要爲這個回鶻少女拼命的想法,而且他也不認爲那頂多十三四歲的小女,會有跟羊羣共存亡的意思。在觀望的過程中,他大抵明白了他們爲何會碰到野狼。

    草場並不大,放牧的人很多,水草豐茂的地方都讓別人佔了,孤身一人又身板消瘦的回鶻少女,明顯不具備與他人爭奪好地盤的資本,眼下又是深秋時節,牧草已是不多,他們自然只能走得更偏僻。

    就在吳生隨時準備邁動那條傷腿轉身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他怔在原地。從林子裏躥出來的野狼有五六頭,居高臨下齜牙咧嘴,對羊羣俯視耽耽,已是隨時都會撲下來的架勢,那回鶻小女子不知何時已經跑到緩坡下,一人兩狗,俱都弓着身子和野狼對峙,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聲。

    就在吳生因爲意外而發怔的時候,野狼已經一衝而下,幾乎是同一時間,一人二狗就迎面狂奔出去,雙方都沒有絲毫猶豫,小女子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揮舞得獵獵作響。

    兩條獵狗身姿矯健,跑動間四肢肌肉纖毫畢現,它們在小女子之前,率先各自撲向一隻野狼,在咆哮聲中開始抓、咬。須臾間,回鶻小女子也趕到了戰場,手中鞭子飛快提起、落下、揮舞,劈啪作響,將面前的野狼逼退,待得收鞭,野狼復又撲過來,鞭子再揮,野狼再退,如是再三。

    吳生怔怔看着這一幕,腳步忘了挪動。野狼佔據數量優勢,一個個齜牙咧嘴,無論是目中的兇光還是銳利的獠牙,皆觸目驚心。吳生在戰場上經過血火歷練,一次次死裏求生,自然不會畏懼野狼。但在荒野中被數頭野狼圍攻,哪怕是軍中最驍勇的甲士,都會分外忌憚,何況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子?

    吳生一時不能理解,是甚麼讓對方如此果決而奮不顧身的去迎戰野狼,在他眼中,一人二狗面對一羣野狼,無疑是找死的行爲,哪怕牧人的獵狗向來以忠誠驍勇、能與野狼戰著稱。

    “該死!”吳生對回鶻少女沒有半分感情,這個時候轉身就走也不會有拋棄同伴的愧疚,但他沒有這樣做,他要在這陌生的地方活下去,並且有所圖謀,眼下就必須救下這名女子,否則一旦對方有不測,他就將成爲別人的奴隸,平心而論,還是跟着這少女沒甚麼危險可言。

    拖着瘸腿一拐一拐跑到回鶻小女子身旁時,對方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激烈交鋒需要體力支持,這名營養不良而且極有可能一日未食的少女,明顯不具備這種素質,已經開始出現脫力的跡象,動作開始遲緩、僵硬。

    身爲軍中驍勇,吳生有他的戰鬥方式,哪怕手中沒有兵刃,哪怕身上沒有甲冑,他依然能在眨眼間化身爲一架殺人機器。當一隻野狼尋得空隙,縱身撲來,就要將回鶻小女子撲倒的時候,吳生從斜刺裏躥出來,當空將野狼撞飛。

    落地時候,吳生雙手掐住野狼的脖子,一口朝野狼脖子咬去。一人一狼在地上來回翻滾,狼爪不停抓在吳生背上。

    吳生躬身站起身的時候,地上的野狼已經成了一隻死狼,脖頸處一片狼藉,血涌如泉。這個時候,回鶻小女子已經被一隻野狼撲倒,正在拼死掙扎着不讓野狼咬到自己。吳生二話不說,兩步跨過去,一腳狠狠踢在狼肚上,野狼一聲慘叫,竟是被踢出去數丈遠,努力了好幾次纔再度站起來,卻再也無力向吳生髮難。

    作爲軍中銳士,不出手則已,出手必然是重擊,不殺敵也要重創敵人,哪有讓對方還有再戰力氣的道理,戰陣之中有甲冑防護,或許不能一擊必殺,然則面對與其纏鬥則不利的野狼,吳生準確的判斷、狠辣的出手,自然會顯現出莫大威力。

    將眸子裏盡是震驚與驚喜的回鶻小女子一把拉起來,拽到身後護着,這個時候可沒有多作思考的時間,與面前一隻作勢欲要撲來的野狼躬身對視,吳生雙目凌厲,沙場銳士的煞氣毫無遮掩,竟是讓那隻頭狼一時不敢擅動。

    兩相對峙間,吳生護着回鶻少女的手陡然一涼,手裏憑空多了一物,定眼一看,卻是一柄黑乎乎的簡陋匕首,刀身狹窄長不到一尺,沒有護手唯獨尾部有個圓環,唯一的可取之處是刀刃磨得頗爲鋒利。

    看到這柄匕首,吳生心中重重動了一下。

    沒有升起第二個念頭的時間,頭狼已經撲了過來,兵刃在手,雖然只是一把破爛匕首,但對吳生而言卻已足夠。嘴角勾起一抹殘忍之色,間不容髮的霎時間,他矮身下蹲,在頭狼飛過頭頂的時候揮手畫弧,匕首在頭狼下腹間滑過。

    背後響起一聲尖叫,卻是回鶻少女被頭狼仰面撲倒,那頭狼凶神惡煞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小臉,大嘴張開,露出猙獰的獠牙,讓少女魂飛魄散。閉着眼睛絕望的等了許久,卻沒有傳來疼痛感,少女驚悸的掙開雙目,卻看到頭狼趴在身上一動不動。

    這時候,回鶻少女感到肚上一陣溫熱,以爲自己肚子被抓爛的小女子,一把將頭狼推開一驚而起,尖叫着在地上瘋狂跳腳,卻怎麼也找不到身上的傷口。怔然間,再看那被自己推開的頭狼,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腹間的傷口長過一尺,血流不停,臟腑都已流了出來。

    方纔還

    大勇無畏與野狼搏鬥的回鶻少女,此時驚訝的張大了嘴,瞳孔因爲震驚而瞪得猶如銅鈴。

    狼羣傷亡過半,頭狼也已陣亡,餘者皆盡散去,少女望着躬身背對自己的吳生,眼中除卻溢出的驚喜,還有濃烈的好奇。然而無論她心思如何,這個背影已經烙在腦海。

    擊退了狼羣,事情還遠未結束,狼狗都受了傷,被咬掉的皮毛下傷口猙獰,不過沒死即已是大幸。收攏受驚的羊羣是個麻煩事,耗費了此日餘下的所有時間,有隻小羊嚇得腿軟站不起來了,回鶻少女便一直把它抱在懷裏,雪白的綿羊像只慵懶的貓。

    回去部落的時候,吳生終於知道了回鶻小女子的姓名,或許談不上姓名,只是一個音譯的稱呼,月朵。吳生把匕首交還給了月朵,以他現在的身份,不適合保有這種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月朵遲疑了片刻,還是接過了匕首,吳生心裏沒有什麼隔閡,雖然他今天救了對方。

    不過事實再度證明,吳生小覷了這名回鶻少女的純粹,傍晚兩人坐在帳篷外,喫着今日的簡單食物時,月朵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張破弓,並及幾支箭矢,神色鄭重的遞給吳生,那雙流水般簡單的眸子裏盡是認真,就似在完成一個神聖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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