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鬼衣夜行 >第一章 無頭男屍
    我爹是個酒鬼,我娘是個賭徒,我從小就在村裏挨家蹭飯,跟沒家的孩子一樣。聽說小時候父母也是比較疼我的,只是從我三歲起就性情大變,不再管我。

    這樣的情況一直維持到我十三歲生日那天,也就是五月單五端午節,一個自稱是我爸親弟弟的瘸子出現在我面前。

    “海中金命,帶七殺格,生於東方,二兩一錢,還有苦海痣。天生的喫死人飯的料,小兒啊,你是打算在村裏苦一輩子,還是跟我去城裏享福?”

    我當時已經長成了半大小子,特別能喫,也不好意思總去別人家蹭喫,時常處於飢餓狀態。心想別管死人飯還是活人飯,有飯喫就行,就點頭答應跟他進城。

    他讓我喊他四叔,進城當天晚上,四叔家的店鋪就來了個年輕人,跟四叔嘀咕了一會兒,四叔伸出五個手指頭,那人出門用大哥大打了個電話,回來就答應了。

    我當時懵懵懂懂,四叔說帶我開開眼界,就領着我出了門,出門後,我提醒他關門,他說不必了,壽衣店的規矩是晝夜不關門。

    我當時傻傻的問他,不關門,不怕有人偷東西嗎?他嘿嘿一笑,露出滿嘴大黃牙:“傻小兒,咱家賣的是死人的東西,誰敢偷?偷了,也就離死不遠了。”

    我只當他是誇張的說法,沒想到,他這句話還牽扯出一場命案,當然這是後話,回頭我會提到。

    年輕人是開着小汽車來的,我當時只覺得新奇,沒仔細看那車標,現在想想,應該是一輛老款的奧迪,我和年輕人坐在後排,四叔坐在副駕駛上,我後來才知道,四叔坐任何車都是坐副駕駛,連和我從老家坐大巴車回來也是一樣。

    至於爲什麼,四叔一直不跟我說,長大我才知道,原來我們喫死人飯的長期跟屍體接觸,身上陰氣重,陰生煞,副駕駛的位置最能擋煞,他擋住煞氣減少出車禍的機率。

    司機開車,把我們拉到外環路上,一堆警車圍着一個事故現場,年輕人分散開人羣,帶我們走了進去。

    此時天色已經很黑了,幾輛車的車燈亮着,所以現場特別的明亮。

    可能是因爲那是我第一次接活兒的原因,所以印象特別深,那裏到處是汽車撞碎的碎片,還有人的血跡,在中間護欄的位置,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年輕人帶着我們走了過去,我此時纔看清楚,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面前,是一具無頭男屍。

    那應該是個年輕人,身上衣服很時尚,鞋子是綠色的,褲子是黃色的,脖子上戴着一條手指頭粗的大金鍊子,此時已經被鮮血染紅,護欄上一堆紅色和白色的東西,還有一些黑色的毛髮,看起來,應該是腦袋撞碎後的效果。

    “王局,李師傅給您帶來了,全城,只有他敢接這個活兒。”

    年輕人畢恭畢敬的跟蹲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說話,那男子站起來,掃了我和四叔一眼,平淡的說:“那就有勞李師傅了,你要的錢馬上就送到,但是,我要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一點都不許變!”

    他說話聲音不大,卻非常有威嚴,我當時年紀小,卻能感覺到他其實一點都看不起我們,只是事情求到我們頭上了,他才願意搭理我們,要是放到平時,他連看都懶得看我們一眼。

    四叔似乎早都習慣了這種人的嘴臉,也不在意,擡頭衝那人嘿嘿一笑(四叔不到一米六,那人足足有一米八):“這個您放心,我喫的就是這碗飯,要是有一點走樣,我把我的腦袋割下來賠!”

    不知怎的,我突然覺得四叔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別MAN,是他那種發自心底的自信感染了我。

    中年男人聽了後就是一愣,隨即換上了恭敬的態度,客客氣氣的跟四叔說:“李師傅,那就拜託您了,事成之後,您可以提一個要求,我儘量滿足您。”

    我當時不知道中年男人說這句話的分量,四叔聽了後再次嘿嘿一笑,沒說話,扭頭拽着我,就往屍體前面湊。

    我有點明白是什麼意思了,中年男人是想讓我四叔幫他出車禍的兒子把腦袋給拼湊完整了,我看着護欄上和

    地上那一攤紅白相見的東西,就是一陣噁心,當場就想吐。

    四叔一眼就瞅準我要吐,大手猛地伸到我腦門上輕輕一拍,也不知道他使了什麼法子,我想嘔吐的感覺頓時就沒了。

    然後四叔就扭臉跟中年人說:“我需要一天時間,四周戒嚴,周圍三十米以內不許有人,不但給你糊上,更要開壇作法,送令公子一程。”

    他一說,中年男人的臉色更加尊敬起來,這會兒有個年輕人湊了過來,遞給中年男人一個黑色塑料袋,中年男人伸手就遞給了四叔,四叔轉手就給了我。

    袋子裏分量不輕,我順着袋口的縫隙往裏一瞧,頓時就震驚了。

    裏面全是毛爺爺,整整齊齊的百元大鈔好幾摞子,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錢,別說這麼多了,平時我媽賭博贏了,給我五塊錢我都能歡天喜地一個月。

    中年男人一伸手,一個戴着大檐帽的警察頭頭趕緊跑過來,中年男人跟他嘀咕了一會兒,他就忙開了,開始指揮警察疏散人羣,在我們周圍拉上了黃色帶子。

    我當時不知道中年男人是多大的官,只是覺得他好氣派,如果我長大也能當這麼大的官就好了,不過隨即想起四叔說我的那句話,說我天生是喫死人飯的料,看來我這輩子是沒有當大官的命了。

    很快這裏就剩下了我,四叔還有中年男人兩口子,四叔勸慰了他們兩個幾句,讓他倆也走了,只給我們留下一輛小汽車打開了車燈,幫我們照明。

    中年男人的手下按照四叔的要求送來了一個包袱,放下後也走了,等他們全部走後,四叔從包袱裏面掏出一瓶茅臺,打開蓋子,仰頭就喝了起來。

    喝了兩口後,他纔想起我來,在包袱裏面翻騰了一會兒,掏出一隻用塑料袋裝着的燒雞,遞給我,又摸出一瓶茅臺,問我喝不。

    我搖頭,我爹一喝多就打我,每次都是往死裏打,所以我對酒特別牴觸。

    “怪坯子。”

    四叔嘟囔着,自顧自的喝了起來,我抓起燒雞就啃,中午跟他從村裏上的車,中午飯吃了半個饅頭,晚飯沒喫,餓死我了。

    半大小子喫死老子,這句話一點不假,四叔剛喝了兩口酒,想找我要燒雞喫的時候,我已經快把整個燒雞啃完了。

    他無奈,又從包袱裏面掏出一根粗大的火腿,撕掉包裝啃了起來,我倆身邊半米處就是那具無頭男屍,我倆誰都沒覺得不舒服,喫完抹抹嘴,他又從包袱裏面掏出一些工具來。

    這些全是香爐,銅錢劍,還有黃符什麼的,他把香爐擺在屍體前面,點着香,又把包裹裏面的香蕉糕點之類的東西擺在香爐前面,手裏揮舞着銅錢劍,挑着一張黃符,在公路上開始跳起舞來。

    他的舞姿一點都不美妙,在車燈的照射下甚至還有點神經質,一邊跳,他口中還唸唸有詞,什麼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之類的話,反正聽不懂也不感興趣,只盯着香爐前面的糕點看,盼着他跳完了能給我喫。

    十來分鐘後,他終於停下來,然後拿出一沓子黃紙,點着,又順手把糕點香蕉之類的東西扔進火堆裏。

    “記住,燒給死人的東西,不要喫。”

    四叔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無奈的點點頭,心裏着實心疼,吃了一隻燒雞,我都沒喫飽。

    一切事情辦完後,他就把包袱裏面的小包拿出來,裏面是他讓中年人手下買的膠水,棉絮之類的東西,還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英俊的小夥,看來這人就是中年男人的兒子。

    “去,把那堆東西都刮下來。”

    四叔隨手拿起一個石塊,指着那一片紅白相見的漿液說道,那裏面依稀還能看到骨骼,但是都碎了。

    我沒說話,知道這是四叔對我的考驗,如果我表現得不好,很可能會被送回村裏。

    一想到村裏那種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我就狠下了心,接過石塊,朝着那稀碎的腦瓜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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