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浮世經 >023 爲何道觀
    傍晚,徐玫又闖進了梧桐苑。

    金姑姑看着小姑娘偎依在男人身邊低語歡笑,看見他溫和的笑容之中彷彿有漫天的霞光,像極了當年她恐懼絕望的那個黃昏,他將她從枯井裏救出來,含笑看着她的時候。

    她知道自己卑微,無法與他相配。

    僅僅想一想,就是對他的褻瀆。

    所以,她願意按照他的意願做他妻子的婢女,努力學習做事不讓他的妻子失望,成爲其貼身倚重的人……這樣彷彿就能離他更近了一些。

    就像他又開始寵愛他的小女兒,她就忍不住地去接近他的小女兒,只希望能從她身上尋找一絲屬於他的氣息!

    但是,他回徐宅的時候太少了。

    少到一年裏都難有一個月。

    而他又要走了。

    這一次才僅僅待了三天而已。

    她從不奢望與他相配。她僅僅是想如這般時刻,能夠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多看他幾眼而已。

    金姑姑想着想着,有些癡了。

    小姑娘突然歡笑着指了指她。金姑姑打了一個激靈,張望了一眼,正對上了他看過來的含笑的雙眸。這樣的笑容讓她心跳驟停!

    許久,她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心跳,恢復了感知厚,才發現自己手心裏全是潮乎乎的汗。

    他……

    玫小姐在向他提自己麼?

    金姑姑想到晨間徐玫的那些話,心臟控制不住的瘋狂跳動起來。

    “金姑姑,玫兒走啦。”徐玫踏出屋子的時候,與茶水間裏的金姑姑招呼了一聲。

    金姑姑收神回禮,目送着小姑娘歡快地走遠。

    不知道玫小姐同他到底說了什麼呢?在徐夫人回來的時候,金姑姑與寶瓶玉瓶換了班,回到自己的住處,頭腦中只有這一個問題盤旋不去,輾轉不眠。

    她忍不住,在次日晨間又走出了梧桐苑,在離集雅苑很近的地方,來回徘徊。

    金姑姑清楚地知道,在每一個天氣不錯的清晨,徐玫都會走出集雅苑,與她的那一隻斑點狗四處追逐玩耍,鬧了一身汗,纔會回去沐浴、用早食。

    果然,沒有多久,她就聽見了小姑娘如銀鈴一般清脆的歡笑聲。

    “啊,金姑姑!”徐玫歡笑着向金姑姑招呼道。

    “玫小姐又和花花出來玩啊?”金姑姑柔聲笑着道:“慢一些,別摔了。”今天玫小姐出來的時辰似乎比平日稍微晚了些。不過,小孩子並不是能恪守時辰的人,這一點並不太值得注意。

    徐玫笑嘻嘻地點頭。

    金姑姑一邊耐心陪着她玩耍,一邊與她說着閒話,終於成功地引出了話:“……昨天玫小姐是在老爺面前提到奴婢了麼?”

    “是啊。”徐玫乾脆不設防地道:“玫兒說金姑姑一直很照顧玫兒的,爹爹就很高興地誇獎你了。”她眨巴着眼睛,問道:“金姑姑,爹爹有沒有賞你?”

    金姑姑搖搖頭。

    便是他認爲她該賞,也只會讓徐夫人去賞。

    徐玫有些小小的不滿意,道:“金姑姑別惱,玫兒回去賞你。”

    “奴婢怎麼會惱。”金姑姑回神,笑着應對道:“玫小姐若是要賞,就賞奴婢一些早食好了。”

    徐玫一口答應下來,也不遛彎了,請了金姑姑與她回到了集雅苑,要請她一起用早食。

    徐玫到後面去

    沐浴換洗。

    金姑姑簡單地淨面淨手之後,在方桌邊坐下。她是徐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是能夠讓幾個小主子喚她“姑姑”的,是有資格偶爾陪坐小主子簡單用餐的。

    早食很快就端了上來。

    金姑姑起身讓在一邊,一邊看,一邊隨口問了一些關於徐玫的飲食。

    “玫小姐從不要人喂。小些時候用勺子,最近又學會了用筷子。用筷子去夾飯菜的時候會覺得好玩,所以能用不少,也從不挑食。”朱燕笑着說道:“只是石斛姑娘交待了一天一碗牛乳是不可少的。玫小姐有時候會推脫不願意用,但最後都還是用了的。”

    “牛乳都是誰在準備?”金姑姑問道。

    “牛乳是何嫂在準備。”朱燕道:“何嫂很會煮牛乳,她煮的,玫小姐愛用一些。”

    “何嫂是個細緻的人。”金姑姑稱讚道:“聽說從前因爲她的大女子生下來體弱一些,她有特別跟隨道姑學過怎麼調養小孩子的飲食作息。若是是因爲這個,夫人當初也不會留下她。”

    不然,來徐府應徵奶孃的人那麼多,徐夫人實在沒必要留下一個啞巴。又一直留到現在之後,又要一直將她留下去了。

    “玫小姐很喜歡何嫂。”朱燕微笑道。

    金姑姑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徐玫換洗之後出來,主僕二人一起用了早食。

    金姑姑注意到,徐玫是最先端起牛乳,嫌棄地皺了皺眉,嚐了一口,彷彿還是不太滿意,但知道逃不掉,接下來就很乾脆地一口氣用完了,就放鬆下來,拿起筷子,夾了一個蟹黃包,開心地吃了起來。

    徐玫的胃口很不錯。

    金姑姑稍微陪着用了些,自然是喫不飽的。

    飯後,彷彿是因爲喫的太滿足了,徐玫懶懶地在朱燕的催促下溜了一會兒彎消食,而後便又重回了房間裏,拿了九連環在手裏,窩在椅子裏與金姑姑說起了話。

    金姑姑一直沒有告辭。

    她自己都不清楚,想從徐玫這裏得到什麼。

    “金姑姑。”徐玫突然問她道:“爹爹是住在道觀裏是麼?他爲什麼要住在道觀裏?”她嘟囔道:“爹爹又不是道士。小武說,他姐姐大花小時候就住在道觀裏,但後來她就不住了,回家了。”

    “爹爹爲什麼要一直住?”

    “出家人才住吧。”

    “爹爹不是出家人吧?”

    “老爺當然不是出家人。”因爲徐玫嘟囔的很快,金姑姑怔了一會兒才接上了徐玫的話,笑着解釋道:“夫人說,因爲道觀裏清淨,老爺才喜歡住那邊。”

    其實夏長淵多數時間都是行蹤不定。真正住道觀的時候,並不比住徐府的時候多太多。

    “家裏也很清淨啊。”徐玫不理解。

    “家裏有很多很多人。”金姑姑努力解釋道:“老爺是大人,就像夫人一樣,若是住在家裏,也會是很忙很忙的,不能留在梧桐苑裏的。玫小姐再長大一些,上了族學,就明白了。”

    不懂事的小孩子纔可以任性地留在自己院子裏,不必出院門交際。但大了些,若是再不肯與人走動,就不是很得體了。

    “是這樣啊。”徐玫彷彿懂了。

    金姑姑想要再就“老爺”說些什麼。但徐玫卻已經專注地解她的九連環了。她抿了抿脣,沒有找到合適的能說出口的話,便告辭離去了。

    她離開之後,徐玫很快將九連環丟在一邊,喚過朱燕給自己彈個悅耳的曲子,抱着抱枕,沉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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