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浮世經 >028 一個帕子
    “娘,玫兒害怕。”徐玫拽着徐夫人的衣袖,可憐兮兮的。

    一邊的徐惠望了她一眼,有些心不在焉。徐立前被關禁閉不能來請安,她這幾日也懶得去族學了,卻探望徐立前又不準多逗留,與徐玫說起關於徐立前的種種,徐玫又不懂……這讓她心情十分抑鬱,沒有什麼精神。

    “玫兒怎麼了?”徐夫人耐心問道。

    徐玫眼中含着水光,怯生生地道:“玫兒晚上看見了怪物,壓在玫兒身上不起來。”她露出心悸之色:“太嚇人了!娘,玫兒害怕!”

    徐夫人又耐心問了幾句,徐玫只是反覆說着怪物之類不能說清,徐夫人便將視線轉向朱燕,淡聲問道:“你們小姐怎麼了?”

    “正要向夫人回稟。”朱燕走出兩步跪下來,道:“小姐這幾日總是心悸夢魘,一夜掙扎驚醒好幾回,醒來就因爲害怕大哭,不肯再睡。奴婢和何嫂亮着燈陪着小姐,也是不起作用。奴婢正要回稟夫人,是否請位大夫給小姐請平安脈。”

    徐夫人微微一怔,柔聲問徐玫道:“是做噩夢了麼?”

    徐玫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憐兮兮地道:“玫兒不懂,玫兒害怕。玫兒不要睡覺。”

    她這麼小的孩子,只怕還不知道什麼叫做“夢”。徐夫人見她眼淚都出來了,心中柔軟,道:“去請石斛姑娘。”

    金姑姑飛快地看了徐玫一眼,斂目快步出去了。

    沒多久,石斛姑娘走近來,略一寒暄,便開始替徐玫診脈。她細細品脈,凝神感受許久,方纔收起,向徐夫人道:“夫人,請恕石斛醫術淺薄,看不出玫小姐有何症狀。”

    “真看不出?”徐夫人有些詫異。

    石斛道:“請夫人准許石斛詢問一下玫小姐飲食,並檢查一下寢室用品。”

    “可。”徐夫人道:“你與我一起到集雅苑看看。”

    讓人夢魘不能安寢的,未必是當真身體有恙。薰香。擺件,房間裏時常所有的接觸之物,都很有可能是誘因。

    一行人浩浩蕩蕩走進集雅苑,石斛姑娘讓大部分留在院外,先是在院子各處走了一圈,才進入徐玫的房間。從外屋到裏屋,在徐玫八寶牀上更是細細檢查了,最後拿起徐玫掛在牀頭的斑點狗的香囊聞了聞,將香囊摘下來,向徐夫人道:“夫人,若石斛沒有問錯,這香囊裏裝了不該裝的東西。”

    徐夫人俏臉陰沉,問道:“是什麼?”

    石斛離開牀邊,走到寬敞處的方桌前,不知從何處拿出匕首輕輕將香囊的封線口挑開——

    徐夫人眉頭微微一凝:這個香囊,開口竟然是縫死的……

    石斛取出香包劃開,將裏面各種花草果子分攤開,很快留意到桌上面四散的褐色粉末。她用指端蘸了一些,放在鼻端聞過之後又嚐了嚐,向徐夫人稟告道:“這是沙枯藤的粉末,久聞會致人產生幻覺,精神恍惚,夢魘纏身。”

    她看向徐玫,目光平淡,道:“這種粉末算不上毒素,是以難以中和排解……唯有靜心禪坐,吐納調養,壯大神魂,長久方能慢慢清除沙枯藤的影響。”

    “至於如何禪坐,佛家道家幾種心法都很有效,並不難找。”

    只是,徐玫才這麼一點兒大,心竅未開,懵懵懂懂,怎麼能學會吐納禪坐之法?

    只怕是要長久遭受夢魘折磨了!

    她還那麼小,長久下去,估計身體也……

    石斛後退一步,示

    意自己的工作,該說的都說完了。

    徐玫懵懵懂懂,彷彿不懂石斛說的話,卻本能地察覺到不對,偎依在徐夫人身邊,目光踹踹,很是可憐。

    徐夫人將徐玫摟在懷中,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褐色粉末,雙目凌厲地掃向衆人,看向朱燕道:“將集雅苑所有能接近這間屋子的人,全都叫過來。我要問話。”

    朱燕應聲而去。

    不多時,朱燕便領着幾人進來,當先跪在了地上。朱雀跪在她身邊。再後面,是二等丫鬟糰子圓子,和大麥小麥。

    何嫂早就跪在了一邊。

    房間內落針可聞。

    徐夫人盯着幾人靜靜看了一會兒,纔開口問道:“這個香囊,是誰做的?”

    何嫂向前跪了一步,比劃不停。

    徐夫人皺眉,朱燕便開口道:“這是何嫂做的。”想了想,又補充道:“小姐喜歡斑點花,說是何嫂繡的斑點花最像,因而小姐身邊所以這種圖案的荷包香囊帕子之物,均爲何嫂所制。”

    徐夫人看向何嫂。

    何嫂點點頭,但卻漲紅了臉,從懷裏掏出一個差不多卻並未封口的香囊,急切地比劃起來。徐夫人看不完全懂,再次看向朱燕。

    朱燕解說道:“何嫂說,她想辨認一下那個香囊。她縫的每個香囊裏面都有她自己的記號。”

    何嫂聞言連忙點頭,將她手中的香囊翻過來,指着鎖邊,一邊比劃,示意衆人觀看。

    朱燕道:“何嫂說,她製作的所有物件,習慣用粉紅淡綠嫩黃三種絲線拆開併成一股鎖邊。而且,她給小姐做針線,所有材料從來不帶出這個房間的,那個香囊不可能是她做的。”

    徐夫人拿起桌面上的香囊翻開反面,果然見這個香囊鎖邊不過是白色絲線,與何嫂的三色鎖邊並不相同。她放下香囊,見何嫂一下子放鬆下來的喜悅笑容,淡淡地道:“或許,是你故意做出這麼一個不同的,事發之後,好狡辯脫罪。”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

    何嫂並不能僅僅用鎖邊不同,就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何嫂的臉一下子白了下來,跪在那裏,張了張口才想起自己不能說話,頹喪地閉上了嘴巴。

    當然,也更有可能是有人仿製了這個香囊——

    香囊上面的繡圖,雖然針法精美,但並沒有高明到難以模仿的地步;而那斑點狗的圖案其實也很簡單。徐夫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僅她自己身邊,就有好幾人能仿製出一模一樣的。

    或者說,出去找一個高明些的繡娘,也能仿製出一模一樣的!

    但從香囊的縫製上,得不出什麼結論。

    “去搜一搜她們的屋子。”徐夫吩咐道。

    其實徐夫人並沒有指望今天能查出太多有價值的東西來。若是一個有心之人犯罪,自然會將表面上的一切不利的證據都藏得妥妥當當的。但也有一種情況,就是此人並沒有料到徐玫這麼快就併發告訴了徐夫人,又來集雅苑來的這麼快,她尚沒有來得及銷燬證據。

    所以,徹查是第一步。

    這一步找不出東西,她依舊還有許多法子剝繭抽絲,最終找出真正的那個人!

    該折騰她的女兒,別想逃的掉。徐夫人眼底閃過一抹冷色,端起清茶,慢慢用了一口。

    (爲三百收藏加更~~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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