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浮世經 >219 再道白
    “玫兒一向心寬,早已經不生氣了的。”徐惠道:“胡兄不必放在心上。”

    胡不爲苦笑,摸了一下額頭,似乎在提醒徐惠,道:“是麼?你不知道,她當日怒火很盛……”

    “也對。”徐惠很認真地道:“她就是那種性子,有脾氣當場就發作,發作完了,也就過去了。”

    她倒是要聽聽,這個人還能說出什麼來。

    不知爲何,這樣的胡不爲,讓他覺得格外不對勁兒。像是與從前她心目之中的那個人,很不一樣。

    難道這就是因爲她冷靜下來了的緣故?徐惠有一點兒走神。

    胡不爲也跟着沉默了一陣。

    談話進行的如此不順利,他似乎完全沒有了向徐惠表達他“深情”和“痛苦”的時機……

    這種情況,並不符合他的預期。

    胡不爲頭腦飛快地轉了轉,一邊轉身沿着湖堤邊緩步而行,讓柔軟的柳枝落在他的頭上肩上,一邊示意徐惠跟着他散步,開口道:“再過幾日,我就要回京了。”

    “胡兄多年苦讀如今終於一舉成名,相信回京之後,必能大展宏圖。”徐惠微笑道:“我在這裏,先恭喜胡兄了。想來下去再見,就要稱呼胡兄‘大人’了。”

    她拱了拱手,以示恭喜之意。

    “借惠小姐吉言。”徐立前輕聲道歉,卻沒有太多高興的意思,反而有些失落惆悵,低聲道:“志得意滿之時的當頭一棒,也是收穫。”

    他的聲音很低,恰好僅夠徐惠聽到。

    微風輕撫,微波盪漾。遠處有遊人嬉笑高語,畫舫上有各種絲竹之音。

    周圍很安靜,卻也並不安靜。

    徐惠只當自己沒有聽到,面含微笑,緩步款款。

    徐立前等了一會兒,沒有得到迴應,不禁側目看向徐惠:難道她沒有聽到?

    他再次沉默了一陣。

    兩個人沿着湖堤走了一段路,胡不爲道:“惠小姐賞臉一起喝個茶?”

    徐惠目光流轉,道:“胡兄和氣。休息一下也好。”

    這是答應了。

    胡不爲吩咐了自己的小廝觀硯幾句,大意是讓觀硯去租一艘畫舫過來。徐惠在一旁含笑聽着,並未反對。

    觀硯很快去了。

    沒多久,他便乘着一艘小船從湖上過來,請了岸上衆人上船。船隻在湖上行駛一陣,便到了一艘精緻的畫舫邊上。

    徐惠擡頭打量了畫舫幾眼,在流蘇的攙扶之下,踏上踏板,登上了畫舫。

    “小心。”胡不爲語帶關切。

    徐惠朝他露出笑容,沒有說話。

    她又不是嬌怯的小姑娘,又不會因爲登個船就緊張害怕。更絕不會出現失足意外,落下了水。就是落了水……又怎麼樣?她又不是不會水。

    畫舫,二層。

    上面有泉水,有泥爐。

    胡不爲讓徐惠坐了,親自煮茶。

    “……或許,這將是最後一次招待惠兒妹妹了。”胡不爲說的有些悲情苦澀:“還請惠兒妹妹不要阻止在下。”

    沒有動容。

    徐惠只覺得有些尷尬。

    她不禁開口道:“胡兄何必如此呢?”

    她想問問他,若是他是那才疏學淺的,想要出人頭地,就要費心鑽營……他一個胡不爲明明是狀元之才,明明有才華有能力,明明能堂堂正正地走出一條路一樣地會有遠大前途,爲何非要如此這般!

    胡不爲心中一震。

    機會終於有了。

    他平復一下心中激動,擡頭看向徐惠時候,雙目之中就蘊滿了深情,低聲道:“人生最苦,便是求而不得。惠兒,你知道麼?當我聽到自己成爲狀元的那一刻,第一個想起的,就是你。”

    “因爲,我終於有資格,站在你面前了。”

    “不是以一個伴讀者的卑微身份,也不是以一個借讀者被幫助的身份。而是能堂堂正正地走近徐家鎮,站在徐家所有人面前,站在徐夫人面前,告訴所有人,我胡不爲這樣一個人,能足夠配得上你!”

    “七年前錯失縣試,我很難受,那是因爲被人冤枉了的緣故。”

    “三年前會試失誤,我很痛苦。”胡不爲道:“不是因爲那能奪人性命的腹痛,而是因爲我失去了證明自己的機會,害怕的是,耽擱了三年裏,你隨時都能夠嫁給別的什麼人。而只是一個小小舉子的我,卻沒有足夠的信心站在你面前,站在徐夫人面前,站在整個龐大的徐家面前,證明我有資格說……”

    說到這裏,胡不爲停頓了一下。

    似乎是哽咽。

    這讓他的話因此顯得艱難卻也更加的讓人動容:“……說求娶你。”

    “那一夜,若不是因爲酒,我並不敢去找你。”他陷入了回憶,面容十分苦澀:“爲了能有勇氣,我故意喝了很多的酒,呵呵。”

    “而酒意下去之後,我又膽怯了,匆匆逃離了徐家。”胡不爲搖頭:“如今想來,我真的沒用。”

    徐惠聽到這裏,不想要再聽下去了:“我記得那一晚我明確地說過了,要效仿母親,以事業爲重,不會外嫁。”

    “我以爲你覺得我配不上你而想出來的藉口……”胡不爲痛苦地道。

    徐惠搖了搖頭,道:“幾日前,胡兄並未飲酒。今日,胡兄你也是清醒的。所以,我沒有玩笑,更非是找藉口……”她抿了抿脣,輕聲道:“我希望,類似的話,胡兄以後不要再提了。那樣的話,我們或許還能夠以朋友身份,相處愉快。”

    胡不爲卻是搖搖頭,苦澀地道:“我何嘗不希望能如此?能成爲朋友,而非是如同陌路,我至少還能有機會見到你的身影聽到你的聲音。”

    “但是……”他深吸了一口氣,深情地看向徐惠,突然伸手抓住了徐惠的雙手,激動的渾身發着顫,口中喃喃地道:“惠兒,你知道嗎?我做不到!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惠兒,明明你也不是對我無心的!”他越發激動起來,聲音跟着高起來,緊緊抓住徐惠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如同逼視一般:“爲什麼你就不肯給我一個機會!給我們一個機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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