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仁目光閃過一絲不忿,隨即掩去,重新欣賞着徐玫嬌美無暇的容顏,輕聲道:“這一年,我只怕會格外難過。一旦戰起,怕就更顧不上民生經濟了。養不活那麼多人,不如送給徐元。你告訴夫人,徐家只管渡人,官府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沒看見的。”
“沒了人口,你能撐得住?”徐玫詫異不解。
沒有人口,就沒有耕作產出。沒有人口,就沒有勞役。更關鍵的是,沒有人口,兵力無處補充,越戰越少的情況下,敗亡是遲早的事!而難民流民,走投無路之下,青壯多半都會投入軍中!當兵可能會死,但怎麼也比餓死強!
之前在渤海國,徐家要渡人,都是避開官府耳目悄悄地進行。若非是兩方勢力打的緊,後來又是大雪封閉了城門,徐家所選也都是城鎮村莊,渡人之事,怎麼會那麼順利。
之前徐家接收大夏難民,也都是以招工的名義,一次帶走的人並不多。陸陸續續,持續不斷,一直在各處幾十幾百的收人,這纔有了徐元在南洋發展的基礎人口。
莫仁身爲一國之君,竟然甘願將人口送走,說的嚴重點,簡直就是自毀基石!
徐玫不能理解,莫仁爲何做出這種決定。
若說相助徐元……徐元的確需要大量的人口發展擴張,但那也並非是立時必須,並不是說,只要有了人口,徐元立即就能強大到如何了不得的地步。更何況眼下的情況是,大夏岌岌可危,徐元卻是偏安一隅,並無甚危機。
“不知道。”莫仁有些沉重,但似乎並不特別憂慮,竟然還同徐玫頑笑道:“就連一心爲大夏中興的周太傅都不看好大夏前景了,不願意讓周家與皇室綁在一起而毀掉婚約……我這個宣仁帝又沒有三頭六臂,不過是盡心盡力罷了。”
“聽師兄的意思,彷彿仍對周汐兒念念不忘?”徐玫輕笑道:“周汐兒我早年見過,的確是天姿國色。”
“不及師妹多矣。”莫仁含笑,眼眸之中,情誼一閃而過。
徐玫笑眯眯地搖頭:“師兄這樣甜蜜的話,現在對我可是沒用的。”她的心又豈是甜言蜜語能夠打動的。
“如今沒用……只要我說了,師妹聽了……在將來有用,也是一樣。”莫仁說話時候向後微微一靠,顯露出強大的自信。
在天下間,除了他莫仁,還有誰能配的上她,能獲得她的芳心。
只有他莫仁。
只是現在大夏危機之劇前所未有,他也並沒有把握一定能夠撐得過這一年。所以,就像是周太傅十分理智的放棄了皇后之位,以免將來大夏國破之時同給大夏陪葬一般,莫仁也並不想與徐玫自己結成姻緣,將她以及徐元同大夏捆綁了。
若是大夏能支撐過這次危機,那自然一切都好說;若是撐不過,大夏國破,他只能保住命成爲亡國之君……恩,就算是亡國之君,身份悽慘,他莫仁也自信,自己仍然是最合適徐玫的人。
將來,無論如何,他和她之間的關係,肯定都是一樣的。
莫仁有這樣的信心。
徐玫不願意引出他更多的情話,只是笑而不語。
原本,莫仁這般撩撥,就算有前世今生,也並未不能讓徐玫心生漣漪嬌羞害臊,但她得到那本浮世經之後,閒着無事的時候,看過其中留存的音像,其中就有談情說愛的範例,甚至連赤裸裸男女打架的內容都看過了幾眼……莫仁這樣的言語,只能算是含蓄,又怎麼能讓她羞臊感動。
龍鬚酥香甜無比,脣齒生香。
但無論他有多麼不捨得,莫仁還是不能夠在徐玫這裏逗留多久。天色將晚之時,他再次坐上了金雕背上,同徐玫告別。
“珍重!”
“珍重!”
金雕沖天而起,展翅高飛,很快飛上了天際,慢慢看不見了。
夕陽慢慢沉入海水之中,煮沸海水,豔紅如火。良久,沸水終冷,天空升起了明月。
“小姐,風冷了。”大麥輕聲道。
“嗯。”徐玫應了一聲,擡頭看天,道:“智者言,朝代更迭,乃是命數。大麥你說,大夏立國兩百多載,此時是不是真的氣數已盡?”
她想起了青龍山脈的那個巨大的窟窿。
“婢子不敢妄言。”大麥低聲道:“不過婢子覺得,宣仁帝年輕有爲,心存仁義……或許,情況並未會太糟糕。”
“大康新興,按照史書規律,當能成爲新的霸主,統一山河。”徐玫道:“只是各國權利交錯,雖有大康強硬震懾,想來也是無法真正同心協力。但眼下利益所在,他們的確能夠攜手。我只是在想,大夏支撐的越久,這天下只會越發紛亂,民衆的日子也更加苦了。”
“寧爲太平犬,不爲亂世人。”
“婢子不懂這些。”大麥輕聲道:“婢子只是覺得,咱們徐氏祖籍姑蘇,與宣仁帝也是有情意在前……婢子反正不會去想什麼天下大勢天數命數之類,打起仗來,肯定是要站在大夏這邊的。就算幫不上什麼忙,也要搖旗吶喊,誠心祈禱大夏能贏的。”
“小姐,這叫親疏有別,幫親不幫理。”
“恩,你這話確實有道理。”徐玫頷首,離開甲板走近船艙,問道:“晚飯都有什麼?”
“有不少呢。”大麥見徐玫心情輕鬆下來,笑道:“小姐保管喫不完。婢子們又有口福了。”
“就你們狡猾。”徐玫佯作生氣地瞪了她一眼,道:“像是我這個主子苛待了你們似的。”
“沒有沒有。”大麥連忙告饒道:“這不是船上新鮮的菜蔬太少,婢子們嘴巴也饞了麼。”
海船再舒適,也沒有在岸上方便。尤其是食材方面,海鮮糧食不缺,但應季難以長久存放的果蔬卻沒有太多。就是徐玫,也只能有什麼喫什麼,不能挑剔的。
徐玫到達元城之時,已經是四月了。
江南是繁花似錦春光明媚之時,而元城卻仍然是一輪驕陽,炎炎夏日。一路上,原來那些濃密的灌木草藤所在的平地,已經被開闢成爲了農田,一片稻穗金黃,一片稻花洋溢,一片青苗才起,又有一片正浸泡了白水,纔有勤勞的農人赤腳下田,將一根根禾苗按在水田之中,汗水滴落,水面更亮。
彷彿江南春夏秋三季之景,交錯重疊,讓初來此地之人,忍不住一陣困惑眩暈。
高大的仍舊保留了許多,只是比起從前,更加規整了些。又有許多果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