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閒妻 >第26章 阿妹
    縣城,清晨的空氣充斥着喧囂,農民早早挑起了擔子往菜市場去,公路上早已有了車輛鳴笛的聲音,最早起牀出門的還得算是高中生,尤其是重點縣高中的學生,這會兒已經摸着黑去了學校,住在學校的已經在點了燈的教室上起了自習,高聲朗讀和背誦。

    梁阿妹坐在人堆裏,耳邊毫無規律的讀書聲讓她有些頭昏腦漲,昨晚把這個月考的期末卷子拿回去從頭到尾做了一遍,數學和化學的作業算起來花了他兩個小時,等到她做完安排的事情之後,看牆上的鐘已經指到了凌晨兩點的地方,她纔打着哈欠去洗漱睡覺。

    今早難得有點失眠的意思,迷迷糊糊睡了兩三個小時就醒了,而且腦子相當清楚,她還在想自己這樣子可以堅持一整天,至少不會在無聊的班主任的化學課上睡着,還能認認真真聽上一節完全沒邏輯可言的數學課,可這才上了二十幾分鐘的早自習,腦仁就開始疼了起來。

    好不容易總算是捱過了四十分鐘的早自習,她頭疼一直沒得到緩解,揉着太陽穴一路走回去的,她們家隔學校不遠,出了校門走個一百多米就到,所以其他人住校她辦的走讀證,這會兒天已經大亮了,各種賣包子油條麪條稀飯的早餐店都熱鬧起來,她表情麻木地走進了其中一家,對着正在門口收客人錢的中年女人叫了聲:“媽,我回來了。”

    趙鳳見着女兒回來,忙着收上的事情也騰出空來說:“阿妹,早飯放你房間了,媽這兒正忙顧不上你,自己快點吃了去學校。”

    梁阿妹應了一聲就上了樓,樓道里只有天花板的玻璃漏下來的光,看是看得見,可梁阿妹這兩年眼睛不太好了,有些近視,她自己估計得有二三百度了,她摸着牆壁上的開關,把樓道的路燈打開,拖着疲勞的身體往上走。

    從她有記憶開始,她爸就一直在縣城的工廠裏面當工人,廠子比較大,能賺些錢,在她讀小學的時候她爸挨家挨戶地找遍了親戚朋友借錢才把房子修了起來,她爸沒錢還是咬着牙把房子修了四層起來,她媽就着房子地勢開了個餐館,早上賣稀飯包子,中午晚上就賣盒飯,因爲房子修了三樓一底還有陽臺,所以二三層就拿來租給陪讀的父母,每年都能收上些不低的租金,加上這些一年也能賺上幾個錢,前幾年把欠下的錢才還清。

    走到二樓的時候,二樓的房客門沒有關,租了二樓的房客已經租了大半年了,是個女客,應該是陪讀的母親,這家的學生她是見過的,讀的大三,是個俊朗的男孩子,沒多少書生氣,倒有幾分英氣,只是一直沒怎麼說過話,因爲是復讀,所以年紀比她大上兩歲,男生腿腳快,比她先了幾步到家,她望了望門裏,他正坐在桌子邊上喫飯,聽見他媽對着他一臉愁容,依舊是往常苦口婆心的樣子對他說着她都聽得起了耳繭子的話。

    梁阿妹聳了聳肩,繼續往樓上走,回到房間裏,剛關上門坐下喫飯,不一小會兒門外樓梯就傳來嘀咕隆冬的鞋子碰撞梯坎的聲音,她不用腦子想都知道是她媽來了。

    趙鳳風風火火地進了門,拿了一瓶角落裏放着的牛奶,剝開了吸管,插上,遞給她說:“阿妹,你趕緊喫,今天沒來及給你單獨做,就拿了些包子上來,趕明兒媽明天早點起來,給你打兩個荷包蛋,煮你喜歡喫的醪糟湯圓。”

    梁阿妹“嗯”了一聲,她媽就是這樣,她每日都是這樣過來的,倒也習慣了,她這個媽就是把她當寶貝,當小孩子,比她爸都顧她顧得好,衣食住行,什麼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帖帖的,說是當小祖宗供起來也不爲過,雖然她不是什麼事情都是那麼依賴家裏人的女孩子,她甚至更多方面都有自己的想法,隨着年齡的增大,更是想多有些自由的空間,希望自己更加獨立些,以前初中叛逆期還特別厭煩她媽的多事,可是這是她媽,全家上下從小到大唯一一個一直處處護着她的媽,就算是她爸也做不到!

    她知道從小就不受老家的人待見,家裏老爺子不待見她,那她在家裏就完全沒有地位,她小時候脾氣衝,直接和老家的人鬧翻了,最後還是她媽爲了她去給老爺子卑躬屈膝,逢年過節去老家強顏歡笑,第一年她媽要和她爸回老家而她死活不回

    去的時候,她攔着她媽也不讓她回老家娶受氣,她搬着凳子攔在門口,無論她媽怎麼好言好語地勸她,她都不讓,她媽最後卻哭着拉着她說:“阿妹啊,那是你的祖輩先人,就算你不喜歡,媽也要去,媽不能讓你被你爺爺趕出家門,你是女孩子,被趕出來了你以後怎麼辦啊?你讓媽怎麼辦啊?”

    那天,她媽紅着眼跟她爸走了。

    從她讀高中開始,鬧翻了之後她再也沒回過鄉下,她恨,她心裏恨透了老家的那些人,爲什麼就對她這樣不公平?她欠了誰的嗎?她不過就是個女兒而已,這難道就是個彌天大錯?

    “媽,我這次考試沒考好。”她這兩天都在爲上個星期的月考而悶悶不樂,學習成績對她而言就是用來證明自己的最好方式,她考上高中開始就反覆告訴自己,她要考上大學,很好的大學,給老家的人看看,給他們家揚眉吐氣!

    趙鳳聽見女兒說成績的事情,連忙安慰道:“沒事,沒事,一次而已,你肯定是沒發揮好,上個星期不是一直都睡不好嗎?就是精神不好纔沒考好的,你別放在心上。”

    梁阿妹嘆了嘆氣,她媽每次都是這樣勸她的,生怕她給自己壓力,卻不知道越是這樣越讓她壓力大,還平白多出一種無力感。

    “阿妹,有個事兒我要給你說一聲,你知道你哥的媳婦吧,叫卿爾爾,我上次跟你說過的,她雖然年紀比你小,可算起來你要叫她嫂子,她今年考上縣高中了,你哥打電話回去給家裏人說了讓她去讀,我才知道這個事情,你哥就打電話到我這兒來給我說情,讓我們多關照她,照你哥的意思是讓她住我們這兒,都是兄弟姐妹間的親戚,也好照應的”趙鳳說着說着聲音就小了,直拿眼睛往阿妹身上看。

    梁阿妹聽了,手上的動作頓住了,筷子直接落在了桌子上,她豁然一下站起身來,眼睛都不看趙鳳一眼,說了聲:“我喫飽了,去學校了。”

    她幾乎是跑出門去的,滿肚子的鬼火她差點沒忍住就在她媽面前發了出來,他粱于歸家憑什麼?她家處處受他們家壓着,還要給他照顧老婆,憑什麼?她家欠了他們傢什麼嗎?虧他想得出來讓他媳婦住到她家來,都不怕他這個惡名在外的堂妹生吞活剝了他媳婦嗎?

    作爲四五歲的小孩子,雖然意識不太清晰,可是對那時候衝擊力強烈的事情還是會有記憶的,那時候她爸媽纔去城裏不久,日子過得很難,就把她放在老家養,那時候的她很怕爺爺,沒有太多的記憶,只是單純的怕,那時候爺爺讓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去叫哥哥回家來喫飯,她那時候很喜歡哥哥,每次都是歡歡喜喜,蹦蹦跳跳地去找哥哥回來。

    那次,她白天跟着大嬸嬸去了地裏摘了菜回來,半路上摔了一跤,膝蓋都出了血,她那時候疼啊,就一直哭,哭的臉都花了,嗓子都有些啞了,大嬸嬸見她一直不消停,就讓她不要哭了,再哭回去爺爺見了會生氣,她立馬就抽噎着停了下來。

    她一瘸一拐地回到家,爺爺一如既往板着臉讓她去找哥哥回來喫飯,她拖着直疼的腿跑到街上到處去找哥哥,因爲每天哥哥都會跟着隔壁家的幾個同學跑到街尾的水泥洞裏玩,那個水泥洞是原來街道修路的時候放置從外地運回來水泥的地方,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用過了,可是那時候臨近街道的小路要整修,修道鄉下去,這個洞又運了水泥進來,平時裏面很涼快,就是氣味重,男孩子不怕髒不怕黑的就喜歡進去玩,所以她最先去的就是水泥洞,可是那天她站在洞口叫了好久哥哥都沒有出來。

    洞裏面很黑,她不敢進去,天快黑了,再不快些把哥哥叫回去爺爺會生氣的,所以她大着膽子往洞裏面走,邊走邊喊,卻始終沒有人迴應,她走到放水泥的那頭,平時哥哥他們就喜歡躲在那後頭,可是她人小,個頭不夠,要看水泥後頭藏沒藏人,必須要爬上去纔看得到,她沒多想什麼,就往上爬,膝蓋時間久了也不疼了,除了在水泥袋子上磨蹭了幾下有點疼之外,她艱難地爬上去之後,依舊沒有找到哥哥。

    那天一直到天黑透了,她一身髒兮兮地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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