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麼？”小淼輕聲的問。
向元鷹搖搖頭。
然後，又是長達十分鐘的的沉默。
“我不知道你爲什麼這麼不開心，到底那些事情讓你這樣糾結，但是你這樣，我……對我的康復沒有幫助的，你反倒會影響我的心情。”顧小淼戛然而止，原本只是爲了他能夠分散注意力而開他的玩笑，沒想到他是真的生氣了。
小淼苦笑，卻也無可奈何。
暖黃色的檯燈下，顧小淼依舊清晰可見那些傷口，她倒是有些慶幸，自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是在光線再好一點的地方，她難保自己會不會鼻子一酸，再因爲哭而更加的丟人。
“傷這麼重，爲什麼不去找醫生？”
“我不想成爲明天的頭版頭條，再說，這些打鬥，已經習慣了，我並沒有外表看起來的那麼弱不禁風。”他勾起脣角，一展溫柔笑意。
小淼便不好再說什麼。怕一說，又是劍拔弩張，心疼不已。
身上有許多地方有淤青，看起來斑布可怕，小淼給他擦藥，眉頭卻始終未曾鬆開。
“其實那天吵架以後，我以爲，你會恨我，再也不想看到我。”小淼眼睛染上一層霧靄，帶着漠然而至的蕭索：“我總是誤會你，說一些傷害你的話。”
“恨麼，我以爲我會，可是，我做不到了……”他如是說。每次一想起，恨意便統統化爲思念，怎麼會恨得起。
“從前，你不會這麼說……”小淼擡眉看她，目光柔和如一江春水。從前的他對所有的切都仿若瞭然於胸，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從未這般猶豫不決過。
“你說，最好不要再見，是在說氣話，對不對？”
“……”
“你說你恨我，可是這恨，爲什麼不徹底一點，偏偏要給我一絲希望？讓我想忘卻始終不能忘？”
“原來我們一直在做相反的事情，你在忘記我，我在懷念你，可是我們爲什麼不在一起……”向元鷹喃喃自語，苦澀涌上心頭。
明明知道愛比恨長，卻仍舊強硬的做出有多恨的姿態，可其實呢？
他說，原來我們一直在做相反的事情，你在忘記我，我在懷念你，可是我們爲什麼不在一起……
既然愛，爲什麼不在一起？
顧小淼微微一怔，纖長的指尖有一絲戰慄，應着他的話，低低而喃：“爲什麼不在一起？”
是啊，爲什麼？
難道是當初的年少無知，亦或是如今的心有鬱結？可是，以前他們不都是這樣走過來了嗎？時至如今，顧小淼難以想象，如果向元鷹真正離開自己的生活，她是否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完全的不在乎。
這個人，再一次侵入了她的生活。
向元鷹閉起眼睛，燈光下，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面容瘦削，卻平添異樣的美：“兜兜轉轉這麼久，從來都只覺得有你的地方，纔是家。”因爲這樣，向氏的設計纔會開遍她所在的每一片土地，因爲這樣，每當知道她去了哪裏，在什麼地方，哭過笑過，亦或痛過累過，他都會小心翼翼的重複她曾走過知過哭過痛過的地方，卻唯獨不敢伸出手，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
有你在的地方，纔會是個家，可是沒有你，走走停停，我不知道究竟走到哪裏纔到終點，哪裏纔是我可以棲息的地方。
是我的錯，一直逃避，不肯面對。
這一次，終於互換了角色，他說，她聽。
“我是去過你一次，長達七個月，那段時間我失去你的消息，甚至不知道你是死是活，我害怕，我痛苦，我甚至想過要自殺，可是……”他頓住，目光微暖，可是，關於她的一切，他都未曾遺漏。
“可是什麼？”小淼擡頭問他，齊耳的短髮柔順的觸感，整個人也變得輕柔。
“可是，依然想再見顧。”她的姓氏，她的名字，刻於腦海，發於思念，悠遠而綿長。他指尖輕點着沙發細細的紋絡，眉目溫和。
依然記得那時，文科不太好的她悠悠的念出一句：顧念君子如玉，向其情深無雙。爾後眨着眼睛，笑得一派自然，小淼，我說的這兩句怎麼樣？
他笑，眉目溫柔繾綣。
誰人說，縱然天長地久，君心不曾變。
於是，這樣一句話，便成了那純真的年華里至死不渝的留念。
似乎有眼淚奪眶而出，顧小淼慌亂的低頭，伸手去整理他的衣衫，指尖是淡淡溫熱的觸覺。他說依然想再見顧，她又何嘗不是？自從她醒來，顧小淼都一直在做一個夢，夢中她一直深愛一個男人，只是每一次夢中見他的時候，顧小淼總是潛意識對他說
她不知道爲什麼，但是此時此刻，顧小淼倒是有些確信，那個一直纏在自己夢中的人，是向元鷹。
顧小淼慌亂的伸手去拭小淚，卻不小心觸到了額角的傷口，痛得輕哼。
向元鷹眸色變得深邃，微微皺眉：“就只有你纔會用這種笨得可以的方式……”雖然責備，伸仍舊伸出手，很小心的給她上藥。
“我哪有……”顧小淼低聲辯解，“我是着急，看到你被他們圍攻，受傷，流血，我擔心……明明是你傻，都不知道變通。”
向元鷹失笑，半晌，終於遲疑着伸出手，擁她入懷。他們都太傻，但偏偏無懈可擊，只有彼此纔可把對方傷得體無完膚。
世界太過安靜，安靜得讓人不忍心打破這難得的祥和寧靜與那一觸即碎的美好。
“別哭，再哭，你本來就傷痕累累的腦袋，就真的會因爲短路而影響智商的。”長指拂過她的髮絲，他輕笑，如是說。
顧小淼有一瞬間的恍惚，驀的，眉眼彎彎。鼻尖是他溫和如初陽的氣息，一如當初。
“咕嚕……”驀的，寂靜的房間裏傳來是陣異樣的響聲，向元鷹詫異，低頭去尋，顧小淼漲紅着臉，半晌，頗不好意思的說道：“晚飯沒喫，餓了呢！”
向元鷹俊逸清秀的臉上是一絲愕然，半晌，忍住笑意：“天這麼晚了，我做給你喫吧。”他起身，僅管身形有些不穩，卻依然掩蓋不住他的風華絕代。
“不行不行，你受傷了，不可以！”小淼急急的起身阻止，“我來，我來做。”
“哦？你來做？！”向元鷹挑眉看着他，清冷的臉龐浮現一絲戲謔的表情，“你確定你會？！”
“呃……”顧小淼心虛的低頭，“算是會吧……”只是這算是到底水分有多大，她自己清楚得狠。不過她料想向元鷹從前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估計備着的頂多也就泡麪而已，兀自想着，就走向廚房，打開冰箱的一瞬，傻了眼，呆呆的立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休息室中冰箱裏是各種食材，肉食，蔬菜，水果，應有盡有，小淼咬着下脣，這下，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她還以爲這裏是醫院，所以就沒有食材，看來還是她太小瞧現在國內這家有獨立VIP休息室的醫院了。
還真的是，一應俱全。
她有些懊惱的跺腳，回頭，卻看他笑意盈盈，正在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顧小淼索性手一攤，表示不會，紅着一張臉，朝他走了過去：“其實，我只會煮泡麪。”
“嗯，我知道。”向元鷹眉眼間一絲揶揄的笑意，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今天笑得，貌似太多了。
“我以前會做菜嗎？”顧小淼忍不住問起以前的事情，她只是覺得，這些都是她應該學會的，不然以前的自己，咋呢麼聽着他們的描述，沒有什麼有點呢。
有憑什麼被這麼多人懷念着。
“你是說以前嗎？”向元鷹頗有深意地笑笑：“你猜啊。”留下一臉不敢置信的顧小淼在原地。
她難以想象，這個時候了，向元鷹竟然是在語言上和她開玩笑，而兩個人前十分鐘還在溫情脈脈，前半個小時還在吵架。顧小淼想着想着臉就紅了，她難以想象自己就這樣被一個反覆無常的愛情再次收服了嗎？
可又怎麼反抗呢，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幾個人願意爲了她奮不顧身呢。
他走向廚房，身長玉立。
顧小淼大窘，低下頭，跟在他身後幫他打下手。
看着她繫着圍裙，一臉認真，在身邊手忙腳亂的洗菜切菜，雖然場面慘不忍睹，但很溫馨。
很早以前，他就想，這樣簡簡單單的陪他心愛的人粗茶淡飯以度餘年，如今成了現實，反倒恍然如夢。
“啊，好香！”顧小淼聞到鮮香，樂不可吱，讚歎道。
向元鷹解下圍裙，看她一臉羨慕感嘆，不由失神。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離開的這些年他所付出的艱辛，他所經歷的苦難，只是如今這般光景，他永遠也不會讓她知道。
大米銀耳蓮子粥，還有幾個開胃小菜，顧小淼眉開眼笑，歡樂的和食物奮戰，間或往他的碗裏夾菜，不亦樂乎。
向元鷹簡單的吃了一點，剩下的時間，都用來觀摩她一個人在那裏奮戰。
半晌，她擡起頭，笑靨如花：“喫好了。”
“嗯。”他點點頭，起身收拾，顧小淼急忙攔住他的動作。
“應該我來，你是傷員。”她說得義正詞嚴。
“當時做飯的時候爲什麼不考慮着我是傷員？”他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