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還在他這裏。
“走吧,這個地方太冷了”豆駿自然地攬住她的肩,帶着她走向車門。
沈愛玲一個擺手,將他的手臂一併撤了下去:“送我回去,我下午還要上班”她的淡定略顯不淡定,她的超自然反而不自然。
“沒事,我會幫你請假的。”豆駿聽她叫自己的時候就笑了,被冷淡一點沒有關係,禮貌地不碰她,爲她拉開車門:“愛玲,我就想和你聊聊。”
“可我……”不想和你聊。
沈愛玲看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憂傷,不屬於這個人的情緒被這個人的情緒很快在她面前略過,讓她噤了聲,算了,她已經騙了他一次,再當一隻鴕鳥,對誰都沒好處。
難忘的事情大多遺憾,沈愛玲覺得可以不留遺憾了。這麼多年,她這點抵抗力早就明白皮囊再好也只能看看一說。坐在他的豪車副駕,看他方向盤玩轉地漂亮,海岸線在兩邊飛馳。
沈愛玲不看他,只感覺到他的手剛滑過面前的觸屏,音樂就流瀉出來,一點點安撫她壓根還無法思考的混沌大腦。
她終於正常呼吸,小學生一樣的額坐姿漸漸後背貼合流線型的車座,車窗外面開始出現歐式別墅,白色紅磚頂,小煙囪被粉刷成淡淡藍色,每戶人家外面轉動木風車,窗櫺上擺一株紫色薰衣草,門樑上吊起貝殼風鈴。
這裏是海濱開發區花兩年時間打造的海濱別墅區,夏天剛投放上市,十八套價格驚人的身份象徵就被搶購一空,被當時湊熱鬧去看房看土豪的沈愛玲戲稱爲三亞市最大最像賭博的豪門盛筵。
知覺告訴沈愛玲,這裏一定很舒服。
“喜歡嗎?”豆駿說話的樣子,手臂張開就像土豪一夜暴富,完全沒有傳說中那麼紳士品格。
沈愛玲覺得自己至少要表現出自己見過世面,哪怕自己今天一身臃腫的羽絨服不適合這裏的高貴華美的周圍:“不喜歡。”
豆駿突然一笑,手竟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的臉頰上,一捏。
兩個人明明才重遇不到一個小時,他這樣讓自己都覺得親近地都點快的不可思議。
“你不要這樣。”沈愛玲後退一步,瞪着他:“我們倆互有虧欠,你不能這樣對我……”狠狠地拍打被他捏變形發燙的臉,完全是避之千里:“沈愛玲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和你沒有一點關係。”
豆駿一笑:“傻丫頭,怎麼可能不喜歡呢,不是和你小的時候,在博客上寫的一樣麼!”
雞同鴨講,沈愛玲翻白眼,不過他說什麼?自己怎麼不記得有這麼一篇博客描寫過這麼好的景觀房的。
“讓我留在這裏吧,這就是我們的家”豆駿說話的時候,哪怕深情,在沈愛玲看來還是陌生。
“豆駿,你瘋了。”沈愛玲連別墅都沒有進,冷着臉重新坐回車裏:“你送我回自己家吧。”
看見他悵然若失地上車,沈愛玲故意閉上眼睛不理他。
兩個人一路上沉默不言,音樂代替語言補充尷尬,她睜開眼果然看見自己家的單元樓就在面前,猜中了,他還是這麼神通廣大,想知道什麼就什麼都逃不了。
“愛玲。”他的手冰涼滑過她細嫩的手背,最後握着她袖口處的衣角:“我期待我們再見。”
不想再見了。沈愛玲想。
又是一夜未眠。
她覺得今天就像是做了一個夢,少時喜歡的人開着豪車將她帶到憧憬已久的海景城堡面前,告訴她這裏就是家。醒來,這些都是真的,但她意識漸漸清醒,自己不是少時的那個沈愛玲,哪怕夢想成真,豆駿也不是她世界裏的人。
因爲從來都不是。
“沈主播,等等我!”電視臺的接線員朵朵是沈愛玲這一年的助理,現在整個電視臺就數朵朵和她最是熟悉。
沈愛玲整理頭髮,因爲是電臺主持人,所以不化妝也沒有關係。和朵朵微微笑,就要和朵朵準備進去,刷卡的時候看見電視臺的幾位當紅主播電視主持人簇擁着從電梯裏下來,場面簡直就是千年難遇。
“天,還有咱們組長。”朵朵遮着自己的半張臉,看到這些大牌還要鞠躬哈腰的感覺其實不是一個正常的妙齡女子該喜歡的。
沈愛玲同意,於是和朵朵巧妙
地意欲退回,從電視臺後門進去吧。
到了後門才知道,今天是新臺長空降的日子,聽說是個大帥哥,年輕有爲。難怪那些平時供在天上的角兒此時還能勞煩下樓一趟,還這樣沒有強調和排場,現在想來……
朵朵一副寒毛豎起的樣子:“沈主播,你覺得我像是小說女主角嗎?還是灰姑娘遇見王子的那種。”
沈愛玲被她的樣子逗樂,一時間掌握不了力道,笑的前仰後合,加上朵朵完全不在矜持的自我調侃,整個六層的電梯上的十分歡樂。
往往,樂極生悲就是這個意思。
“你們臺裏的氛圍很好嘛。”說話的人站在各層領導的中間。果然挺拔大個子,梳了個油頭,皮鞋也是發亮,此時沈愛玲和朵朵一時沒有剎住車,誰知道這個新臺長一樣的男人就在六樓等電梯,就這樣看見從電梯裏出來的兩個貌美如花笑的跟如花一樣。
“臺長,這位是我們臺新聘請的電臺主持人沈愛玲,剛剛主持的時候就是因爲颱風歡樂才倍受歡迎,現在開的這個節目也還不錯”聽着對自己的誇獎,真想說,組長大人,好樣的!沈愛玲頗有感動涕零的意思。
新臺長邢胥突然饒有興趣地舉起右手:“你好沈愛玲,鄙人邢胥。”
這明顯是搭訕!
沈愛玲被朵朵搡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握手、:“你好,邢臺長。”
邢胥不僅不在意她的又萌又卡,反而笑的很開朗,不不,正視他笑容的朵朵事後補充說,這種眼神說得稍微深層次一點,好像還有一點點地折服的崇拜。
邢胥對她印象明顯很好,現在地方電視臺就是有一點好處,那就是沈愛玲毫無經驗沒有審覈就被欽點試鏡。
“愛玲,明天開始你就上樓參加一檔談話類節目吧,今天下午就交接好新的工作,晚上化妝師給你定造型。”組長說的時候,所有人都是差一點咬着自己的舌頭,言下之意,一直在喫碧根果的沈愛玲確實咬到了。
抓着組長不放:“不行,我沒有幹過,上鏡一定特醜。”
“愛玲哪,你長的這麼漂亮,怎麼這麼說,上去以後好好幹。”組長單手拍了拍她的手臂,在禮儀裏,這是長輩對晚輩的鼓勵:“雖然你沒有這方面的工作經驗,但你也知道,咱們電臺缺面孔。”
沈愛玲依舊搖頭,這種活計其實做起來很勞很累。
“我說去你就去!你哪來這麼多的廢話!”組長突然正經起來端詳着沈愛玲,着實覺得她倒是長的挺不錯:“我們還不是爲你好,要不是這年底缺人,哪輪得到你,等着來年畢業季,實習生一抓一大把,身材好臉蛋好家室好的大有人在,趁新臺長……”
沈愛玲修長手指舉過頭頂,終於知道自己不能自怨自艾自暴自棄,後果只能是被教育成不識好歹,於是低着頭悶吭:“我知道,我加油,謝謝領導栽培。”
都說天下沒有掉餡餅的好事,果然沈愛玲上樓以後沒什麼人正眼看她。裝工作用品的也不是洋氣的硬卡紙盒,而是超市可循環利用購物袋,還是朵朵前些天用它裝火龍果上班的裝備。此時她提着這工作用品,和樓上的辦公室格格不入。
沈愛玲乖乖跟着他進化妝室化妝,過往之處,十七層的各位可都是見了鬼一樣看着,專門從上海請來的造型師做過的造型都是走過紅毯的大明星,沒想到這新臺長帶他來,竟然是專門打造這麼個小麻雀。
無疑,沈愛玲死定了。
美女的嫉妒可是能輕易殺死一個完全不知好歹的後生晚輩,而且是在新臺長邢胥是個新型男朋友領導,這些每天用下巴看追求者的女主持人,尤其單身的,可是抱着欣賞的姿態看邢胥的。而沈愛玲作爲一個樓下不知道名的小豆芽菜突然受到這樣的關注,她們嫉妒啊!
“你介不介意我把你的頭髮修一下?”造型師不經意一問,沈愛玲看着已經半成品的臉,已經有些佩服他了。現在只有點頭的份。
被造型師的手指穿過髮梢直達頭皮的時候,溫度正好,力道適中,沈愛玲被他幾個小時的造型搞得有些睡意,昨晚因爲遇見豆駿沒有好好睡一覺,鐵打的熬夜精靈也扛不住暖氣和頭部按摩的雙重放鬆。
一個響指在她的耳邊響起,啪——
鏡子裏的不是自己,不是!沈愛玲就連手都不敢放在頭髮上,戰戰兢兢地看着造型師造型師一副‘快尖叫’的期待。
“這就是修一下?!”沈愛玲說不出來什麼感覺。